帐内只有一个盆架,谢煐示意知雨伺候白殊先洗,让冯万川拿外袍给自己穿上。
白殊却是捏起架上的肥皂:“知雨,先舀水让我洗手。”
知雨进来前已经被冯万川叮嘱过,别乱看别乱问。他听着那话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家郎君,现下见白殊精神尚好,身体行动看着也没有不适,才放下心,听话地拿起水瓢舀水。
白殊在温水下打湿手,悄悄瞥向谢煐,果然见对方的目光转过来停住。
他用肥皂擦过两边手掌,一边慢条斯理地在泡沫中搓着手指,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昨晚殿下是不是出去擦洗过?我喝了酒睡得沉,都没察觉。”
他们来治疫的时间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但出门在外还时时用冰盆太奢侈,加上顾忌白殊受不住冰的凉气,谢煐只得每日擦洗四五次来降温解暑。
为此,旁边特意扎了个专用帐篷,白殊晚间也会去擦洗一下。一直到七月底开始起了凉风,谢煐擦洗的次数才有所下降。但晨练后和睡前各一次总是要的,下午的时候看情况。
冯万川伺候着谢煐穿衣,见他没出声,便代为回道:“殿下昨夜醒了酒,的确擦洗过。”
白殊心中暗笑——什么醒了酒,果然是装醉的,难怪昨晚明明出了一身的汗,刚才看却是清清爽爽。这样的话,估计还帮自己也擦过脸和手。
白殊没再问,洗完手便漱口洗脸,再让到一旁去穿衣。
他一边让知雨帮着整外袍,一边问:“知雨,那几张方子交给扎巴了吗?”
扎巴他们也是今日走,先前已经辞过行,今日就不特地过来了。
知雨笑着应道:“昨晚给了。郎君交待小人的事,小人哪次出过错。”
白殊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谢煐瞥过来的目光在知雨头上停留一瞬,又低下头去洗好脸,才问:“什么方子?”
“用来猱制皮子的,制出来能比他们现在的工艺要好,更卖得起价。”
白殊说完,又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摆膳吧,我去哄哄小黑。”
待他和知雨出去,谢煐指指卷起塞在床下的蒲团,吩咐冯万川道:“一会儿把这张扔了,让人今日之内去城里买张新的。”
冯万川应着是,端盆提桶要往外走。走出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回过身,小心试探道:“要不要把楚溪侯那张床撤了,帐里能宽敞些?”
见谢煐瞥过来一眼,冯万川忙道:“是臣想岔,殿下与楚溪侯光风霁月……”
谢煐打断他:“三郎的身子还得再养一段时日。”
冯万川的后半句话噎在了嘴里。
“有什么须准备的,你且打听着,先准备起来。”
交待完,谢煐挥手示意他退下。
冯万川端着水刚退出去,顿时满脸都是纠结之色。一时想着,若先帝后在天有灵,知道唯一的子嗣走上男风之道,不知会作何感想。一时又想着,楚溪侯人品样貌俱是顶尖,又帮助殿下良多,两人毕竟成过婚,也难怪殿下忍不住动心。
纷杂的思绪中,昨晚他看到的白殊半悬在谢煐身上的那一幕突然又浮现在脑海,脚下便猛地一顿——殿下说的准备……该是准备给楚溪侯的吧?应该不会是……给自己准备吧……
迷迷糊糊地想到最后,冯万川也唯有在心中念一句“愿先帝后保佑殿下与楚溪侯”。
白殊抱着小黑再进到帐中之时,昨晚搬出去的长案已经搬回,上面摆着他与谢煐的早饭,以及给小黑准备的肉和水。
谢煐见他抱着猫进来,抬手将那盘肉和装水的茶盏摆到案几边的地上,待小黑走过去吃喝,还给小黑顺了顺毛。
两人和以往一样用过饭,谢煐起身去处理事务。
白殊倒是闲下来了。如今病区里还剩的少许病患有大夫们慢慢治着,不需要他再费心。
今日信使会将奏章送回京,尽管疫病已经算是平息,他们也得等朝廷批复同意之后,才能启程回去。这消息一来一回就还得十天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