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御史看看两队整装待发的东宫卫,以及载大夫和装物资的马车。他这一队,和谢煐那队,都是一百人。再转头看看另一边,却有两百人护着许多车叫水泥的东西,带队的人是贺兰和。
来青淄县的途中,贺兰和在卫率的保护下搭小船先行一步,去查看两处决口的堤坝,这事曹御史知道。虽说太子的差事里没有巡河一项,但疫病因水患而起,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原本曹御史没当回事,毕竟贺兰和不是朝廷官员,堤坝的情况最终还是要看工部官员怎么说。可到了青淄县,他竟听说先前工部的人坠楼身亡。
这样回头一想,太子那派人之举简直就像是先知道工部的人出了事一样。但一头夏汛已至,一头疫病又紧张,的确等不及朝廷再派人下来。
曹御史还谨慎地找来青淄知县问过,知县就仿佛见到救星,吐了一通苦水,说得堤坝像是马上就会再垮。最终,曹御史不得不在谢煐的奏章上具名。
事到如今,曹御史看着那一车车似是早有准备而随船运来的“水泥”,已经回过味来,知道这事恐怕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不过,只要堤坝还有危险,曹御史当时就别无选择——太子这回用的是阳谋。
曹御史在心中叹口气,但他既已被拉入此事中,也只得尽量掌握所有信息,回去才好向天子回禀。
“殿下,”曹御史指指运输队,“既然由鹰扬卫与武威军去加固堤坝,东西交给他们运过去便成。派这么多东宫卫过去,加上我们带走的人,大营岂不空虚?对面……”
原本谢煐带这两千东宫卫,就是因为听说这里有叛党。虽然目前山谷里一直很平静,但也不能不防。
谢煐耐心地向他解释:“曹御史有所不知,那水泥使用起来须得一定技巧,仓促之间也教不了旁人,只得让东宫卫过去调制。大营还有千余人,季贞在此坐镇,不会有问题。”
曹御史目光看向正与贺兰和话别的薛明芳,觉得自己似乎还忽略了什么……盯着看过好一会儿,他突然问:“怎的不见卫率?”
贺兰和身边是个东宫卫什长,谢煐身边也没见到。按说,既然薛明芳留守,那卫率该跟着太子,又或是被派去保护贺兰和。
谢煐回道:“卫率染了风寒,正在养病。前几日下大雨,他领东宫卫帮灾民搭棚,淋得久了些,有好几人生病。”
曹御史“啊”一声,想起昨晚在营内依稀听到有这事,便点点头,目光又看向白殊:“楚溪侯也随太子去吗?”
白殊只是浅淡地笑了笑,没回话。
曹御史心里生出点怪异感,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此时,武威将军和鹰扬督尉过来见礼,随即便跟在贺兰和的车队后离去。
薛明芳没精打采地走过来送行。
谢煐拍拍他肩膀:“看好大营。”
薛明芳抱拳:“是。”
谢煐带着白殊上马,和曹御史分别领着各自的一队人出发。
两边要共行一段路,才会在岔道分开。
薛明芳看着人走远,郁闷得直接在大营门口就蹲下来,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暗自嘀嘀咕咕。
“结果我这次就是纯来当幌子。阿和去修堤,卫率去打私兵,就留我一个给大营充门面!”
今日表面上是走了四百人,但实际上,昨夜已有一千东宫卫悄悄离了营,只是没让曹御史等外人察觉。那一千人会在前方路上混进鹰扬卫与武威军当中,一同去往堤坝。
真正负责加固堤坝的,其实只有贺兰和带去的那两百东宫卫。其余人先跟去驻扎上两天,随便帮点忙,接着便会演一出戏。
由一小支东宫卫扮作贼匪,假意来毁堤。鹰扬卫、武威军及混在其中的其余东宫卫便假意去追,一路赶至山谷当中。如此,就算“师出有名”。
屯驻各地的鹰扬卫本就负有剿匪之责,只是须有兵部公文才能动兵。但遇到这种“被贼匪打上门”的情况,反向追击自是没有问题,只要过后报给兵部,补上一道手续便可。
卫率已经带人探明,那山谷里的私兵约有两千三四百人。鹰扬卫、武威军与东宫卫合起来,共有两千六百人,东宫卫又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制敌绰绰有余。
而且,那山谷中还真是另有好东西——有一座金矿,平王那些人正在偷偷开采。
薛明芳想想就心痒,恨不得和卫率换一换,自己去领兵。可惜,他也知道自己没经验,更别说还是地形复杂的山谷作战,所以只能乖乖待在这里看大营。
大营里一下走了一千四百人,再加上先前派往州治的一百人,在山谷里护卫大夫的一百人,以及明日要出发去接应谢煐的一百人,最后就只剩下三百人还在营中。
为了不被外人看出破绽,这次连两个户部小官都被谢煐派去给曹御史帮忙。
薛明芳的任务便是前骗山谷、后骗知县,说起来,倒也算是重大。
他悠悠地叹口气,站起身返回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