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诸子的婚事,亲迎之后还不算完,第二日新人要拜太庙,将新妇或新婿的名字添进玉牒。
若是储君大婚,还要烧祭词告知列祖列宗。
若是公主出降,同日开夫家祠堂,添名入祖谱。
初十一大早,白殊和谢煐起身焚香沐浴,换上各自的礼服。照顾不会骑马的白殊,两人上了华丽的太子车驾前往太庙。
宗正寺卿带着太庙一众官员候驾,将两人迎进太庙当中。
白殊跟着谢煐上香。起身后他站到一旁,费了点时间才找到先帝后的牌位,心中默念几句请他们保佑太子。
谢煐取出亲自写的祭词烧掉,又被宗正寺卿领到打开玉牒的案几边。
宗正寺卿给他递笔之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谢煐接笔的手却很稳,下笔毫不滞阻,在自己名字旁边添上“婿安阳白三郎殊”。
这一份亲笔写的相当于底单,后续宗正寺还要另抄一份呈给天子用印。
宗正寺卿看谢煐正常走完所有程序,心中舒了口气,也不敢说什么贺喜的话,只恭敬地将人送走。
通常这个时候,天子都会宣新人入宫见一见帝后,问问昨日成亲可顺利云云。可到了谢煐这里,嘉禧帝自然没这个恩典。
白殊和谢煐登车,转往齐国公府。
从太庙到齐公府,走皇城南边的城门最快。今日休沐,皇城各部门基本都落了锁,只有少部分城方有人值班,路上自然冷冷清清。
东宫卫赶着车子走了条近道,结果竟然碰到一队人。
一阵马蹄声靠近,白殊掀窗帘一看,发现是五皇子肃王。
肃王见是太子车驾,这才想起今日太子要来太庙,心中暗道声晦气,却不得不下马让路。
东宫卫赶着车从肃王一行身边经过。
肃王眼珠一转,此时突然上前拦车,高声道:“臣请太子安,有一事想问问太子。”
他既开了口,东宫卫不得不停下车。
谢煐揭帘看出来:“何事。”
肃王目光穿过谢煐瞥向后方的白殊,很快又转回谢煐脸上:“臣听闻,太子自订婚后,去如意楼寻李若儿的次数越来越少。如今既然太子已大婚,想必不会再惦记一个乐伎。那臣可否将她赎了身?”
谢煐目露嘲讽:“李若儿是官伎,你想赎她,去找安阳府。”
肃王故作惊讶:“不是说她从江南来的?竟是官伎啊……”
谢煐放下窗帘,敲敲车板。东宫卫一抖缰,马车再次走起来。
肃王看着车驾走远,心情却是不错,翻身上马走了。
白殊抱着黑猫靠着车中软枕,语带笑意:“肃王这是专程说给我听?”
谢煐冷哼:“小人伎俩,上不得台面。”
白殊顺着黑猫背毛,缓缓说:“殿下若要收些侍婢在房中,尽可随意,不用顾虑我。便是将那位李娘子赎回东宫也无妨。”
谢煐原本在看竹简,闻言抬眼看向他:“我去如意楼是为了什么,你不是知道?那日出现在十娘院中的玄猫,便是它吧。”
白殊听出谢煐在试探自己,却笑而不语。
谢煐目光落回竹简上:“如今我既已搬出内城,的确可以放心将人接进府内,我会带你去见上一见。”
白殊眨下眼,知道他指的是那日在如意楼见的先生,只笑着应声“好”。
太子车驾来到齐国公府,齐国公白泊带妻小迎谢煐与白殊入内,领向祠堂。
白殊瞥向白泊身后,发现今日赵夫人把儿女打扮得很朴素。白广和白缨儿估计被特意叮嘱过,此刻一直低着头,都不敢看过来一眼。
谢煐与白殊在祠堂中上过香,等白泊在族谱添上谢煐名字,就算完事了。白泊是分了宗的,自己是族长,也没有宗亲在安阳,变更族谱很容易。
前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三人就从祠堂里出来。
白泊留两人用午膳,但被谢煐找借口推了。
白殊跟着谢煐上车回家。
车子动起来没多久,白殊却挪到谢煐身旁,压低声音道:“我觉得齐国公不太对劲。”
谢煐放下竹简:“何处不对劲。”
白殊想了想,却摇摇头:“说不上来,但……”
他将当初和白泊谈判要原身母亲嫁妆的事大略描述一遍,续道:“我原本以为,他同意将先母嫁妆给我,是为了哄骗我听他的话,好在你身边做手脚。可自从我住进应玄观客院,他就像忘了还有我这个人一样,一次也没试图和我接触过。但我去追讨嫁妆时,他又没有设法阻止,反而很痛快地全给我了。这不太合理。”
白殊仔细回想当天情形,将白泊的神情、话语都翻出来细细琢磨:“就像是……他根本不在意。不在意那些钱,不在意我,也不在意他夫人。他那么干脆地把嫁妆给我,只是嫌我烦到他,想快点把我打发掉。”
谢煐伸指点着车上的小案几:“白泊那样的人,做任何一件事都必然有明确的目的。如果他推你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进一步固宠,那的确值得深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