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林对于凉糕,有种执著的喜欢,只需嗅到一点山楂红糖的气息,便笑了:“这书院里,夜里居然还有点心相送?”
赵香荷专门穿了一件流香绢面的短袄,绢面轻薄而透气,且这种短袄为交衽,她又系的很松,两弯玉臂,交衽略松,一抹光滑白嫩的玉颈,在灯下闲着暖白色的光。
当她跪坐到朱玄林对面时,便见他埋头,正在案上书写着什么,居然头都未抬。
“除房的陆妈妈说,朴夫子这一整日辛苦了,这是她特地吩咐奴婢为您作的。”赵香荷也是相府出身,头一回自称奴婢,居然还有点儿不习惯。
玉指纤纤,她尽量慢的,就把一盘山楂凉糕给推了过去。
朱玄林依旧不曾抬头,只淡淡道:“放在这里就好,下去吧。”
他不上钩,甚至连头都不抬,这可怎么办呢?
赵香荷苦思冥想,因见小佛桌上有一只景泰蓝的鸡鸣杯,里面盛着满满的参茶,忽而灵机一动,就把盘子朝着那杯参茶推了过去。
于此同时,她把松束着的,藕荷色的衣衽再往下狠拉了一把。
松束着的衣裳,内里空空如也,连肚兜都未系着,再往下拉,两只小玉兔都要蹦出来了。风传太子因皇帝管的严苛,迄今为止连个妾侍都不曾有过,到底他也是个男人,难道就不动心?
哐的一声,茶杯咕噜噜的翻滚,整个儿淋湿了朱玄林正在书写的纸。
他蓦的抬起头来,恰对上赵香荷精心描绘过,有妆胜似无妆的一张脸,视线再往下游移,一抹玉白色的胸膛,微鼓的山峦,尽收眼底。
赵香荷默默的等着,呼吸又急又促,毕竟头一回作这种事情,野心伴随着羞耻心,忽而手捂上嘴,恰是个眩然欲泣的样子。
这时候,徜若是一般的男子,见有女子自茬于榻前,便不动心,便真如柳下惠,肯定也会有点儿怜惜吧,但朱玄林一动不动,任水打湿了桌上的纸,眉头都不跳一下。
赵香荷于是连忙捡起茶杯,凑过身子来,以袖子去揩桌上的纸,这下,那对兔子直接碾到了桌上,甚至于,她的胸前都给濡湿了。
露水打过的玉兔,桃花带雨浓的,再加上她一脸的泪,简直了,赵香荷整个人,仿佛一朵淋露待采的娇花一般,就等着男人去□□。
这时候朱玄林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过了良久,他居然来了这样一句:“姑娘可知,咱们大明开国百年,总共七十位内阁辅臣,死在任上的有几何,琅珰入狱的又有几何,而能够在告老之后,安然活到老的,又有几何?”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直裰在簌簌发颤,古铜色的脸上也带着极度的恼怒,伸了三根手指头出来:“共有四十三位死在任上,还有二十七位不得好死,剩下真真能够告老,并且息的只有三位,仅三位而已,而这三位之中,还有一人在死后,牌位还被请出太庙,就是因为他的后人们不知检点,要污了他一声兢兢业业,修来的名誉,我且问你,赵香荷,你想不想你祖父能有个善终?”
赵香荷顿时一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这会是真哭。
他看起来那么高大,斯文,似乎并没有生气,目光里只有一种恨其不争的悲悯,这一眼,瞧的赵香荷那股子羞耻感顿时就浓了起来,终于战胜了她心底里的野心,她一屈膝,顿时就跪下了。
“臣女该死,不过是昏了头而已,求殿下看在民女的祖父几十年兢兢业业为朝的份上,放过民女一回吧。”说着,赵香荷顿时怦怦磕起头来。
“你是名门望族之后,须知,名门,非在于金银堆砌,也非在于豪婢壮仆,而在于自身的清骨。本宫知道你弟弟非常好学,不过十五岁已考得举人身份,赵姑娘,有这种心思,不如好好教导你弟弟,叫他能重振你赵家的官途,将来为朝廷所用,下去吧。”
朱玄林这番官话,要叫老臣们听了,大约得竖着大拇指说一句:真不愧是朱佑镇的儿子,他这话,可尽得了朱佑镇说话的真传。
不过,储君说这种话,确实是非常能够安抚臣下们的心的,比如说,赵香荷因为家族地位大不如前,在书院里处处叫人欺压,非常的委屈,听了这番话,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许多。
当然,原本想要攀龙附凤的心也就荡然无存,从公房里逃出来的时候,一心想的,便是如何抚育,教导自己的弟弟。
出门时回头,太子殿下就站在灯下,古铜色的脸高大,温和,沙场历练过的他,全然没了小时候那般的清俦俊美,可他也成长成个,真正的男人了。
赵香荷狠心别过眼,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