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于是上了楼,遥遥便见旭亲王单独一人坐在临窗的围栏处,端着杯酒,正在全神
贯注的看着对面的舞台。
“陈阁老,您的大儿媳妇就不必说了。咱们英国公的女儿,相貌标致,性子贤惠。老二如今尚未娶妻,也不好评说,但是,阁老,您这三儿媳妇,不得不说,真正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奇女子。
有罗锦棠这等奇女子为媳,你如今当很替淮安骄傲吧。”
陈澈早就听陆宝娟说过,说陈淮安的妻子来京之后,一直在当垆卖酒。
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罗锦棠,吃饭呼噜嘴儿,揩鼻涕不避人,打嗝磨牙放屁,全都占了个全。
不过,乡里来的小商小贩们,约莫都是这个样子。
看在她一直陪伴陈淮安不离不弃,并且还能经商,自己于这京城里里有一份大家业的份儿上,陈澈没有太大的兴趣见她,当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接她入府。
只不过偶尔想起来,问陆宝娟一声而已。
当初陆宝娟还总说,待自己调/教好了就来拜他,近来家里老太太见了一回之后,默了良久,对陈澈说:“真是个难得的好妇人,但与咱们府大约没什么缘份,我瞧她在外头更好,横竖你和淮安也没有正经相认过,就放他们在外好好儿呆着吧。”
老太太说话委婉,既这样说,肯定就是觉得罗锦棠配不上自己的门第了。
听旭亲王说起奇女子三字,陈澈心里就越发的厌恶反感了。
概因这满京城中,上一个人人称之为奇女子的,只有黄爱莲,而黄爱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仗着自己父亲为首辅,肆意为自己敛财,任意掳虐她所看上的良家孩子们妓为娼,开着一间酒楼,肆意卖弄风流,自以为娇美,实则令人厌恶。
陈澈一生几经起落,看惯这世间的不公与黑暗,深谙官场规则,也深信一句话:天欲亡谁,才会任其猖狂。
所以,他会在关键的时候踩上一脚,但决不会出手惩治黄爱莲,给自己结仇。
至于三儿媳妇罗锦棠,在听旭亲王说了声奇女子之后,陈澈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三儿媳妇,头一回生了厌恶之外的情愫:不满,不满于自己通透,豁达,相貌朗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居然娶得一个像黄爱莲一样的女子为妻。
但那种不满,仅仅从心头浮过,他也就强压下了。
他恍然而悟,今天这场踩曲之舞,怕也是他的儿媳妇,这京城之中的另一个奇女子,罗锦棠自发搞出来的。
端起旭亲王递来的酒盏,陈澈的手都在颤。
他自年青的时候,醉酒与陆宝娟有过一夜之后,就再也不吃酒了。
浅浅尝了一口杯中酿,味道清纯甘冽,确实是美酒。他以茶涮口,负手临窗而站,淡淡道:“王爷,诗经说,之子于归,宜家宜室。奇女子这东西,老夫向来不爱看,正好户部还有些公务要理,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是以,也未往舞台上张望一眼,陈澈就这样走了出来。
下了水榭,远远自舞台前经过,陈澈便见儿子一身布衣,与才上过金殿,分别得了第五和摘得状元桂冠的葛青章在沿堤岸摆起摊子来,正在邀请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们品尝自家酿得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