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在餐厅落座,耿芝的人就到了,东西被送来时,林与鹤还无意间瞥了一眼,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沓看似平平无奇的a4纸,居然是二十多年前一份病历的复印件。
等菜上齐,侍者离开将包厢门带好,耿芝才翻开那沓纸。
“这是祝阿姨当年怀孕时的就诊记录。”
林与鹤愣了,怔怔地看着他。
“我们也找到了当年的医生,和祝阿姨的同事,了解了那时候的情况。”
耿芝敛了笑意,眉宇间的英俊更甚,无声的威慑沉甸甸地压下来。
“起初,祝阿姨并没有备孕计划,她是意外怀孕的。”
接下来的事病历上的问诊记录就写得很清楚了。
“得知自己怀孕之后,祝阿姨就没有想过要把孩子打掉。医生也告知了她加重哮喘病情的可能性,是她自己决定要把孩子留下来。”
整沓a4纸是被订在一起的,翻到后面还有另外的病历。
“怀孕前后,她气管和肺部的状况并没有发生明显变化。”
耿芝把那沓纸推到林与鹤面前。
“小鹤,你应该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祝云瑶的哮喘病情并没有因为生育林与鹤而加重。
林与鹤没有害死他的妈妈。
林与鹤愣愣地翻看着那年岁久远的手写病历,他不知道这理应被到期销毁的病历是从哪个落满了灰尘的柜子里找出来的,也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说明究竟耗费了调查者多少力气。
他只知道有人花尽心血、殚精竭虑。
只为帮他解开一个心结。
“小鹤,你是医学生,大概会更了解意外这个词。”耿芝低声道,“世事无常,可能有些前一天还好好的病人,第二天就突然不行了。生命总会有意外,找不到原因。”
“别再把祝阿姨的病归咎于你自己了。”
林与鹤垂头看着病历,看了很久,才有了一点反应。
“……嗯。”
面前的餐碟中被放入了两只剥好的白灼虾,虾仁饱满,肉质紧实剔透。
身旁的默默剥虾的陆难道:“吃饭吧。”
拧结已久的心结不一定能直接解开,但只要能开始。
就一定会有被解开的那一天。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耿芝回了他的住处,林与鹤则和陆难一起,回到了凤栖湾。
进门开灯,眼前的环境只有一瞬间的陌生,然后迅速被反应过来的身体识别出“家”的信息。
温和的暖意扑面而来,林与鹤摘下围巾,他已经沉默了很久,现在终于开了口。
“哥哥。”他问,“耿哥说我们找过当年的医生,那个我们……是不是包括你?”
陆难刚脱下外套,正在摘领带。他停下了动作,长指勾着领结,偏头看向林与鹤。
“这是你和耿哥一起帮我查的,是吗?”
林与鹤回望着他。
陆难缓缓地摘下了领带,说:“那些病历,是在谢明深医生的帮助下找到的。”
谢明深是林妈妈的同事,也是有资格证的医生,找起来有效率得多。
他之前一直没有回国,是被谁请来帮忙的,答案一目了然。
林与鹤垂下眼睛,头顶的灯光洒下来,将他长长的眼睫照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轻声说:“谢谢你。”
眼前稍稍一暗,有人走近过来,随即额上一热。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用谢。”
还没有脱掉暖和的毛衣,林与鹤就落入了一个更温暖的怀抱里,轻吻一直落到耳畔,陆难总是这样,总喜欢细细密密地亲他,与深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轻吻太密,他迟了半拍才听见耳边的声音。
“……什么?”
林与鹤睁大眼睛看向陆难。
男人并没有重复,只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眼睛。
但林与鹤还是听见了。
陆难说的是一句法语
“我的小王子。”
林与鹤想起自己送人的那支草玫瑰。
他小声问:“那你是我的玫瑰吗?”
两人距离太近,光照下的视线也恍惚,林与鹤隐约看见男人笑了笑,又轻轻来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