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深情不够对等,愿爱得更多的人是我。
——w·h·奥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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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
初冬的季节,天黑得早。只是一转眼,夕阳鸣金收兵,剩两朵形单影只的暮云收拾残局。
辜田载着苏南回到大学城的公寓,不放心,特意留下照顾她。不会做饭,去附近干净的餐馆买了粥、鸡汤和清淡的蔬菜回来。
苏南没有胃口,只喝了两口鸡汤和小半碗的粥。吃完又卧床休息了两个小时,等再醒来,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
辜田把手机调了静音玩游戏,看苏南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直接退出游戏,“好些了吗?”看她点了点头,把她搁在一旁充电的手机拿过来,“好些了,那就给陈知遇打个电话。”
“不要。”
“起码问他要点营养费呢!”辜田心里,陈知遇已然跌下“高校男神”的神坛,降格为了“玩弄女学生”的中年渣男。
她看一眼苏南,“解锁密码?”
苏南沉默片刻,还是说了。
辜田把手机解了锁,直接翻通话记录,往下一拉,联系最频繁的就是一个“陈老师”,直接拨过去。
听见拨通响了一声,把手机递给苏南。
苏南神色怏怏地接过。
“吃饭了吗?”那边背景声嘈杂。
苏南“嗯”一声,“……在做什么?”
“还在吃饭。”
“……又喝酒了么?”
“没怎么喝,要听一堆人互相捧臭脚,没劲得很。”
辜田在旁边着急得不行,使劲给苏南使眼色。
苏南缓缓吸了口气,悄悄攥紧了手指——
“陈老师……”
“今天……”
两个人,话撞一起了。
苏南:“你先说吧。”
陈知遇笑一声,声音里疲惫,但也带点儿掩饰不住的高兴,“今天得了两个奖。”
“……什么奖?”
“社科院和学界联合举办的,鼓励创新学科和课题。孙院长馋这个很久了,选报了好几年都没评上。“
苏南沉默半刻,才“嗯”了一声。
安静一会儿,听见陈知遇像是吐了口气,估摸他是把烟点上了。
陈知遇:“你想跟我说什么?”
像被温水浸泡过久,说不出的惫懒。
苏南垂下眼,陡然之间,是彻彻底底的不想说了:“想问你生日能不能回来。”
陈知遇叹声气,“……真说不准,明后还有两天的交流会。”
“没事。你回来再补过也是一样的……”
辜田把电话听了大概,待苏南挂了电话以后,叹息一声,“他生日?”
“后天。”苏南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算了吧。回头我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说。”
包括外派的事。
今天打定了主意讳莫如深,自己心灰意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不愿意扫他的兴,更不想他以后每年过生日,都得想起这么一件丧气事。
辜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从小到大,除了有意被倒霉父亲丢去历练,基本都是顺风顺水,长这么大没有谈过恋爱,感情上几乎没受过伤。
寻常女孩子,从幼年到成年,一路得趟过多少次的荆棘,背负多少的鲜血淋漓?
被背叛、被出轨、被抛弃、被离婚、被辜负,被始乱终弃,被桎梏加身。
更多敏感,更多不忍,更多善良,是以当伤害降临的时候,也越发万箭攒心。
除了依靠自己,你怎么能寄望于这个世界对你温柔?
辜田眼睛红了一圈,“苏南……”坐在床边,看落地灯淡白的光照进她眼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情绪,“苏南,你准备怎么办啊?”
苏南摇头。
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唯独一点。
人不能活到要对感情摇尾乞怜的地步。
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夜半醒了好几次,瞧见薄纱窗帘后面,树影摇摇晃晃。
就想起小时候。
四五岁,按理说不至于有这样清晰的记忆,但唯独那件事情,她记了很久。
有一回做噩梦醒了,把阳台上挂着的衣服看成了怪物的影子,吓得哆嗦,又哭得撕心裂肺,把一家人都吵醒了。父母第二天要上班,哄了好久也没用,听她一个劲儿说“阳台上有鬼”,心里冒火,渐渐失去耐心,冲她吼了两声:再哭把你丢去阳台上!
她不敢再发出一个字,后半夜就睁着眼睛,一边捂住嘴暗暗哭泣,一边与压阳台上那道诡异可怖的“鬼影”暗自对峙。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喜悦、惊怖与阴暗,人与人之间能够互相宽容都已经太难太难了。
这个道理,她懂得很早。
后来,渐渐养就了凡事不要依靠他人的性格,也常常对自己那些过于风吹草动的心事缄口不言。
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苏南摸过搁在柜子上的手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南南……”
愣一下,清醒了,撑着坐起身,“妈……”
“起床没啊?是不是又睡懒觉了。”
“刚起……”
“我看你是刚醒吧。”
电话里传来宁宁喊“外婆外婆”的声音。
“宁宁起来这么早?”
“比你早多了,”苏母笑说,“你研三不是没课了吗?还没放假?”
“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