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

临近一点,蒲桃才回到家。

说是家,其实也不算家,不过是她在蓉城租的公寓,公寓里不止她一个人,还住着另一位女生,是她的合租室友。

为了赶工画图,蒲桃连续加班三天了。

换上拖鞋,女人四肢百骸都跟捆了秤砣一般沉,唯有腹部是片闹饥荒的孤城。

蒲桃把自己的帆布鞋拎起来,刚要放上鞋架,她手悬停在半空。

室友的鞋横七竖八摆放在那,毫无章法地霸占了整排鞋架,她顿了会,将它们格开,给自己那双腾出地方。

拧开卧室门,蒲桃挂好包,翻出奶锅,直奔厨房,打算下碗面条充饥。

跨过移门,蒲桃倏地贮足。

视野里,是一池子乌七八糟的锅碗瓢盆,随意叠放着。

蒲桃胸脯,漫长地起伏了一下。

咣,她把奶锅架到身侧流理台上,走过去,在水池旁静默地站了会。

她拧开水龙头,清水哗啦涌流,红黄参半的油渍浮上水面。

蒲桃身心俱疲,忽然就被这个画面刺痛眼睛。

污秽油腻的感觉裹覆上来,她仿佛溺入洗菜池里。

一时间反胃到极点,蒲桃强忍住那股子翻腾的作呕欲望,拧上水头龙,回身径直走向另一间卧房。

她开始用力拍打紧闭的房门,木门砰砰作响。

她完全不在意把自己变成一个肆无忌惮的深夜扰民劫匪。

也不知敲了多少下,蒲桃手掌都震麻。

门里还跟墓穴一样,安置着不会讲话的“死人”。

并且第二天还会起死回生,宛若丧尸一样生存,再夹带着无孔不入的霉菌病毒继续折磨她。

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一个念头在蒲桃心底得到确认。

她敲得不是门,是面棺材板。如何嘶喊,能唤来的只有自己回响。

第一次,是室友马桶没冲干净。她在微信上询问,对方不予理会,后来蒲桃打电话过去,室友仍旧不接,最后还是刚好在玄关碰上面,蒲桃才有机会提了一嘴,结果,那女孩才轻描淡写说,哦,我没注意。

类似的事,之后又发生过几次,这位室友还是来无影去无踪,唯独排泄方面跟野犬一般低智装瞎,雁去留声,臭迹绕梁。

第二次,是蒲桃想用洗衣机清洗床单被罩,掀盖就看到了室友盛放多时,忘记晾晒的衣服,全员皱成硬邦邦的抽象画卷轴。

蒲桃去找她,她依旧将自己技术性耳聋手段发挥至炉火纯青,躲在屋内装死,等蒲桃回到自己房间,她才去了盥洗室,打开洗衣机重新清洗那几坨近乎发霉的“法棍”。

蒲桃崩溃不已。

合租这事真得靠运气,难保不会遇上怎样的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