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全然没牵过手,朋友之间,握手、牵手、拥抱都属正常,但动心以后,他立刻意识到,同一个举动在不同的心境下会勾起不同的思绪。
是演戏时依照剧本他们需要十指相碰、是日常生活中谁没有站稳谁伸手匆匆地一拉、还是此时此刻他心跳急切,想要完全把那只手拉进自己的世界里,这些统统不一样。
他一边迈步走路,一边独自犹豫了很久,肩并着肩,萧凭浑然不觉。他心知这意味着即使他真的突然拉住了萧凭的手,萧凭也会毫不卡壳地认为这只是好朋友之间的寻常亲密动作——往常他也是那样认为的——可他有点紧张,有点不安,有点理智不成。
一直到这条路眼看快要走到尽头,他们即将走到下一条路上,他还在犹豫。
但是出乎意料地,萧凭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雷哥!”萧凭兴奋地给他指,“你找了很久的草莓糖葫芦!”
他顿时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关心草莓糖葫芦。当时天气偏冷,他却因为忐忑悸动,手心里渗出了不少汗水。他怕萧凭发现猫腻。
不知幸或不幸,萧凭没有发现猫腻,尽管疑惑地朝他的左手看了一眼,终究只是问:“胃疼了?怎么出汗了?”
雷浮潮忘记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
只记得那随后,萧凭顺理成章地拉着他去买糖葫芦,声称疑心他一定又快生病了,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他的手心,后来干脆玩起来了,在上面乱七八糟地写字,写的不是什么“甜吗?”就是“好大的草莓!”,意义不大,总之就是不肯好好地放过他的手和他的心,闹得他发痒不断,口干舌燥。
再后来萧凭手心里也出汗了,很薄的一层,雷浮潮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萧凭一直像只小麻雀一样蹦来蹦去,走得累了。
河上波光依旧,映灯泛金,片片金色浮浮荡荡,雷浮潮收回目光,也收起回忆,不再怀念往事了。
今天在演播厅,萧凭嗓音响起来的一瞬间,他差点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诚然,此前他已经抗拒这个名字,也抗拒那些问题很久了,但当听清楚萧凭在说什么以后,他一秒钟放弃了全部不重要的情绪。
甚至他想了想,几年过去了,萧凭还是这么不会做人,在外面多半没少吃苦头吧?
可是先离开的是萧凭,如果萧凭宁愿抱着余情远远瞥视他的生活、也不想回来,他不可能去求去逼迫。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十二月之前,或者跨年夜彻底结束之前,只要萧凭回来一次,他睁开眼睛能看到萧凭一次,他就什么脸面、什么来来走走都不管了,立刻放下堤防抱住萧凭,问问萧凭一个人浮沉的感觉累不累、为什么还在看他的直播节目、这些年有没有生过病受过伤……别的悉数不提了。
一次就行。
他在期待。
第89章 长番外
“上消化道出血, ”雷浮潮一睁开眼睛,柳迢立刻坐下来对他说, “还没严重到动手术的程度, 不过大哥, 我说真的,你找个人照顾照顾你吧。”
柳迢双手抱臂, 态度严肃, 显得十分来势汹汹。
柳迢可谓是雷浮潮遇见过最难搞定的医生了,他不爱发脾气,他缠人,爱说车轱辘话。雷浮潮吃软不吃硬, 拿他很没办法。
“我最近没喝酒。”雷浮潮回。
柳迢登时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放下两条胳膊叉起了腰:“我知道, 我知道,你也努力戒烟了,只不过一时半会戒不掉。所以我说,你谈个恋爱吧。”
这话雷浮潮听得很纳闷, 不免问他:“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自己戒不了烟,有了个男朋友就能火速戒烟的类型?”
“对, 没错,”柳迢点头如捣蒜, “特别像,最好找个对烟味过敏的,然后你绝对做得到。”
雷浮潮:“……”
即便如此, 雷浮潮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心里没人,随随便便找个人谈恋爱,不对人家负责,像什么话?”
“你心里真的没人?”柳迢一脸惊奇地问他,“都三年了,每次住院一清醒你还在东张西望,你那个朋友,真是朋友吗?”
真是个八卦精。
雷浮潮被他问得沉默了一下,才意识到三年这个数字。三年,一千天。假如真的后悔,任什么事情,三年也是个看似渺小实则不短的时长了。
这三年里,他至少每周来医院做一次小体检,换季必定要拖拖拉拉生半个月或整一个月的病,喝酒局喝进医院不止一回,肺部拍片的样子也不是很好看。可以说,他小半个身体几乎是扎根在医院里的,起码在医院里睁眼过几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