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到香境,拍摄《霸业》的时候,总体而言他玩得特别开心,尤其是骑马戏。剧组把场面、细节、服道化都做得特别好,时不时会让他恍惚地以为自己切实身处在某个世界的历史中,连吃苦也很享受。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察觉到了自己喜欢雷浮潮。

如今想去,萧凭估摸着自己当时早就已经喜欢上雷浮潮了,雷浮潮的所有地方,包括那些小脾气小别扭他都从来喜欢得很,重新认识一百次,结果恐怕也不会变。

不过潜移默化归潜移默化,他真正意识到动心的契机的确是在香境、在《霸业》剧组。

有一个晚上雷浮潮有夜戏,他和几位交好的演员一起从附近的商业街里吃了碗酒酿回来,提着打包给雷浮潮的那份夜宵,踏着月亮,还没走到拍摄处,冷不防提前撞见了雷浮潮。

雷浮潮在擦拭一把断剑,通身无甲无胄,只穿了一件大袖青衫,单手握剑,另一只手探出两指,由剑根直抚到断处去,月华流铁,光泽在道具战剑上一闪即没。风很大,他下戏了,就没特地细拢头发,萧凭远远地站住了一瞬,看着他袖发飞扬,拭过了剑,在断处随手一弹,似乎是实在懒得扎头发,干脆只半转了个身,让风把头发逆吹到了肩膀后头去。

都是些惬意悠闲的小动作,萧凭偏偏看愣了。

停了一停,萧凭才接着往前走,雷浮潮方才注意到他,微微偏头,眼神里带点漫不经心,带点意想不到,整个动作姿态仿佛开国皇帝看宠妃似的,懒漫得很。断剑被提在他手里,一下子是蘸不到月光的,但他稍动一动,有时它便又润润地蘸得到了,别有一番峥嵘。

那时萧凭心里“嗵”地一动,面上寻常地问他:“雷哥,想什么呢?”

“这把剑拍戏用坏了,”雷浮潮不觉有异地掂量了一下手上的物件,回他,“还有备用的,不过我有点想把它修好。”

“这可是在这里跟我的第一把剑。”他又说。

萧凭是知道他格外留恋旧东西的。

萧凭才想说点什么,雷浮潮忽然扬起袖子,伸手一揽他的肩膀,长长“噢”了一声,纠正:“不对,你才是。”

那一秒钟萧凭就知道自己完了。

直到今天,他还是清晰地这么觉得。

雷浮潮说过的肯定他的话不少,给过他的温柔不少,但他始终对那句话的印象额外深刻。

而特别绝的是,第二天雷浮潮就杀青了,他的角色死了。

那是动心以后萧凭头一度看见雷浮潮“死”,感受极不相同,雷浮潮演技又太好,害得他下了戏差点没能出戏,当晚跑到隔壁房间去抱了雷浮潮很长时间。

……

萧凭呆了好一会,腰酸背痛的感觉才一股脑涌上来,帮助他回过了神。

“到床上睡觉。”雷浮潮也在冲他说。

“好。”萧凭答应着,也顺势打量了一遍雷浮潮的样子。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他着实憋了一肚子话想摁住雷浮潮说,但雷浮潮看上去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他就暂时默默把话咽了下去,乖乖跑到陪床上躺下。

虽然五分钟后,他又忍不住睁开眼睛悄悄偷看了雷浮潮一下。

巧得很,雷浮潮也没忍住睁开眼睛悄悄偷看了他一下。

两人的视线撞上了。萧凭噗哧一乐,心底猜测雷浮潮马上又要把脑袋用力扭开了,可是这回居然没有。

这回雷浮潮只是静静地瞧着他,半晌哑声问:“你留不留下过年?”

“留。”萧凭立刻说。

“年还是要好好过的,”雷浮潮便慢慢地说,“你休息一觉,下午回去拍戏;我自己会处理好自己,年夜我是一定要吃鱼的。”

萧凭觉出来了,雷浮潮是在回应昨夜在车里他说的那些话。

但他实在不怎么信任雷浮潮,他记得很清楚,五年前两人散伙前,雷浮潮的身体绝对没烂成这样。

腹诽了好半天,萧凭到底没直接吐槽出口,只是缓缓斟酌着语气顺着他点头:“好,我会搞一大桌子你喜欢的菜,要是到时候好不起来,可就全都归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