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舱。
这是整架飞机最安宁的所在,空间舒适宽敞,空气通畅清澈,座椅可180°放平,座与座之间绝不会彼此打扰。
钱艾走进去的时候,四位乘客里,两位都在躺平的座椅上睡着。全部放下的遮光板让这里蒙上一层静谧,先前的广播消除了他们最后一丝惊虑,此刻正梦得香甜。
第三、第六两个位置应该有人,但现在是空的——前者是吴笙的座位,后者不知道是谁的,座位也已经放平,但上面只有毛毯,不见人。
顺序第一号座位和第二号座位,则是唯二没睡的两个姑娘。一个过耳短发,鬼马精灵,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空水杯,其实已经半睡不睡了,只是没放倒椅背,依然坐在那儿,时不时点一下头,哈欠连连;一个长发及肩,戴着眼镜,侧脸文静秀气,正低头安静地看着电子书。
时间有限,钱艾也顾不得什么开场白,直愣愣凑到短发姑娘那里,努力扯出无公害的笑容:“你好,你知道炸丨弹的密码吗?”
姑娘吓一跳,猛地抬头,彻底精神了,整个身体恨不能缩进座椅靠背里。
钱艾一看自己的身板都快把人罩住了,连忙后撤一点,减少些压迫力:“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就想问一下你知道炸丨弹的密码吗?”
短发姑娘惊魂未定,但总算回神,疑惑地问:“炸丨弹不是被拆完了吗?”
广播里说凶徒已被抓住,炸丨弹即将拆除,而现在过去二十来分钟,听见广播的旅客们自然就默认炸丨弹危机已经解除了,这个逻辑没毛病。
钱艾答不上,总不能说那是骗你的吧,没准更节外生枝,于是也顾不得生硬不生硬了,直接尬转话题:“我逗你玩呢,炸丨弹早拆了,呵,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呀?”
正常世界里,女孩儿八成就要一皮包甩过来,骂一句“你有病吧”。但这里是“鸮”,随着钱艾改变提问,女孩儿竟也无缝切换,瞬间化惊恐为灿烂笑靥:“赵一。”
这名字好记。
“你这是坐飞机出来旅行啊,上学啊,探亲啊,还是回家啊?”心里焦灼算着时间,聊天却只能循序渐进,钱艾简直急死。
不料对方却活泼一笑,露出贝齿:“工作。”
钱艾对这答案毫无准备,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是学生……”
不是他眼神差,实在是这姑娘看着年轻,顶多十七八岁的模样。
“嘘,”姑娘忽然四下张望,大眼睛灵活地转,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神秘兮兮地凑近钱艾,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是个魔术师哦。”
钱艾心里一万个不信,但只能顺着话尬聊:“那你能变出炸丨弹密码吗?”
“这个真不行。”赵一倒是痛快摇头,脸上洋溢着活泼的笑,分明还是当钱艾开玩笑,“不过我可以变出这个哦,”她话锋一转,手上杯子不知怎的一翻,竟然就成了一个纸杯蛋糕!
金黄色的蛋糕,上缀一点纯白奶油,冒着丝丝刚出炉的热气和香甜。
“送你。”赵一笑眯眯地将小巧蛋糕递给钱艾。
钱艾在心里不住地提醒自己“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但手和嘴揭竿而起——拿过来,塞进去,嚼一嚼,咽肚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身心熨帖里,钱艾相信她是个魔术师了。
短发姑娘似在钱艾的满足里也收获了满足,悠然一叹,打开遮光板,托着下巴欣赏窗外白云。
密码和这个赵一姑娘没关系——蛋糕香甜的余韵里,钱艾坚定地做了判断。
这一次有了经验,他在座位旁边站定,微微欠身,跟空乘似的,礼貌出声:“不好意思,打断你看书了,我叫钱艾,你叫什么名字?”
眼镜姑娘微微转头,并没设防,客气给出回答:“钱二。”
得,还是本家。
“你坐这趟航班不会也是要去工作吧?”
不想随口的打趣,竟惹得姑娘垂下眼睛:“旅行。”
她的叹息很轻,却透着悲伤。
钱艾愣住,不必再刻意想,循着感觉很自然发出疑问:“旅行,不是应该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