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主演,补拍, 反正也就拍了一个月。捉妖记那可是全都重拍……”
“不知道呢, 汪导还没动静,通告还按原来的走。”
薄洺问过了陈医生, 发生闪回,却没有以往暴躁的症状, 是药物起了作用。“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对反应影响很大,不过,只要停药就能恢复。但是没有药物作用,发生闪回恐怕情绪就难以控制了。如果可以的话,肯定还是远离拍摄现场,至少远离水源减少刺激……”
如果为了他的病情,薄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包括让他离开片场。但是余橙自从闪回之后,就连离开片场都不愿意。如果不是薄洺硬要把他拽回去,他真的打算就躺在地上睡。
晚上下了戏人都散了,剧组收工的人都看着他很无语,私下里微信都开着小窗,没两句就会嘲他。剧组的生态一贯如此,每个人都很累,必须找到发泄的窗口。
余橙跟看不见似的地在地上呆望着天空。余光扫到薄洺就站在不远处的灯泡下面,“汪导怎么说?”
薄洺:“汪导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说?”
余橙:“汪导没说,那打死我也不会走的。”
薄洺长舒了口气。人活着要有气,没有气就什么都没了,余橙的气性还在。
“停药吧。”薄洺靠在墙边说。
薄洺这么说,肯定是咨询过陈医生了,这看来是解决之道。余橙动作迟缓地坐起来,反应了半天,嘴巴跟嚼着一块泡泡糖似的说,“薄总的恩情,以身相许不够报答,必须得夜以继日,说吧,在这儿,还是哪儿?”
薄洺听他说话慢悠悠地像高中英语听力,说完树懒似的转过来看他,脑子慢了,话还是骚。
“我选地方。”薄洺走过来伸手,余橙腿软脚软,没拉他手,攀着他的腿站了起来。
“真……真要报答啊?”余橙跟着出去,呆头呆脑地问。薄洺倒觉得他要保持现在这副样子,也挺别有一番趣味,跟个宠物似的。
事实是到了元旦,又正好是吐鲁番奇冷的几天,本来汪导给剧组放一天的假就变成了三天。薄洺听说突然停药跟第一次吃药一样,反应都很大,真有点像戒/毒,索性就带他去了喀纳斯转转。
去了之后,湖面结冰了,白天太阳当空照,竟然室外也不太冷。余橙和薄洺入住湖边的民宿,门前是曲折的冰湖,湖后是白雪皑皑的雪山。不出意外,这民宿薄洺是二股东,他的朋友,闲云野鹤的民宿老板特地从乌鲁木齐过来亲自接待,被薄洺以碍事为由又赶回乌鲁木齐去了。
余橙前晚上就已经没吃药,暂时还没看出什么来,直到第二天白天醒来,他的耳边就一直出现各种声音。
有漂浮在水中那老头的声音,有被网剧导演训斥的声音,有网上谩骂的声音,有自己抓狂咆哮的声音。各种声音好像对话似的吵吵嚷嚷,他烦躁地在民宿里,对着冰湖雪山大声嚎叫,像动物园里隔着窗子对游客不满的狮子。
这群人在他耳边足足聊了一天一夜,当天晚上他就趴在餐桌前,看薄洺煎了蛋饼子出来,他一口气吃了五个,声音才都溜走了,“所以其实我闪回不是因为什么水源刺激,是饿的。”余橙抬头,“还有就是憋的,你要是让我报个恩,我觉得我就彻底好了。”
薄洺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欺近他,双手扶在头的椅子扶手上往下压。
余橙又浑身胀成虾米,底下硬了,赶忙搬出汪导,“咱们得尊重汪导!咱们是来养肺的,不是来养肾的!”
这说的没错。汪导说的就是金科玉律,是整个剧组的准则。汪导的剧组纪律上明确写了,是整个剧组不能在拍摄期间谈恋爱,拍完了随意,但下次夫妻档只能来一个。这是他的“企业文化”,尽量避免拉帮结派裙带关系。至于演员,汪导对细节的注重超乎一切,如果真是像周展、江流、何晶这种演员,他们知道怎么表达情感。但汪导一向喜欢新鲜,新的演员能给影片注入活力和激情,可新鲜则意味着经验太少,这样的演员势必得尊崇他的要求,展现他所要的真实面。他甚至不让他们私下多琢磨影片,他喜欢自己调/教出的人,没有世故,不带沉渣。
余橙还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明知道汪导选中他和薄洺,一定有他对薄洺的情愫这个原因,还要去破坏,那就是电影的罪人。
再者说,汪导也说得对,憋过这一段,爆发出来肯定更爽。既然知道薄洺是gay,他又不是真和尚,掰弯直男难,和单身gay打一炮,一夜情的本事他还真不信自己没有。欲擒故纵哉。
两人对视一分钟,薄洺戏谑地笑一声,“逗你的。”转头就去厕所蹲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看到余橙疯了似的,把刚才坐的椅子狂摔成了两半。
薄洺问:“怎么了?”
余橙眼角在飙泪,但表面上愕然,“我要知道怎么了,就不砸了。你也离我远点,说不定我突然拿起菜刀把你结果了。我到时候只能去问菜刀我为什么杀了你,然后耳朵里就会有个王菲的声音唱:因为爱情~草,我为什么连犯病的时候都这么骚?”
薄洺把刀具全都锁在库房,回来又看到他在笑,很疯狂地指着电视里的相声笑。
他也勾了勾嘴唇,这回好歹是有原因的。
薄洺戴上橡胶手套,一个个地洗碗。洗的时候觉得三十岁整,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实在是圆满了。即使他还有点危险,但危险也滋生乐趣。
四岁的时候,他被带离了他的芭蕾舞演员妈妈,回到他爸身边。但没过多久他那集团大帝的爸也娶妻生了子,就又把他送到英国的贵族寄宿男校。学校把他教的外表人模狗样,他每天看着那些同学,就好像他们全都不手/淫似的。实际上哪有那么多清教徒,各个一出校门就跟老虎出笼,回校后满面春风,私下里交流心得。十四五岁,就有一大片不是处了。
薄洺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就开始发现自己对男人比对女人感兴趣,更何况除了学校他也没地方去,他在图书馆里看了不少这方面的“名著”,但奈何自己没遇到什么好的。
高中那个,是被他的热情冲昏了头脑的忧郁男孩儿,总说自己父母不会接受,连手都不让他碰,两人跟网恋似的用黄段子互相解决问题。高中毕业后,就和自己断绝关系,连打电话到他家都会被他父母骂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