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 58 章

闻砚桐坐在软榻上,下面垫的是华贵的毛绒被褥和毯子,怀里还抱着一堆柔软的棉被。

软榻已经不是先前那张不能翻身的窄榻,而是一张较宽的鎏金雕花榻,躺在上面倒不会再担心翻个身就能滚下来了。

池京禧在沐浴净身,闻砚桐就坐着等。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池京禧为何会突然对她的搬走不满。

之前不还是挺排斥她住着的吗?知道她住在这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恨不能撸着袖子揍她来着……怎么这回她主动搬走了,他又不开心了?

干!这人也太难伺候了吧!

闻砚桐愣愣的坐了会儿,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想来是池京禧洗完澡了。她抬头看去,就见池京禧披着雪白的貂皮大氅进门。

闻砚桐只觉得眼前一亮。

池京禧以往出现在人面前,都是将长发用玉冠或是簪子高束成长马尾的,但这会儿刚洗了头,所以长发什么也没戴,就这样松松散散的披着。热水将他的皮肤熏得十分白,愈发显得眉眼墨黑,深沉的很。

俊俏的脸上尽是慵懒之色,他赤着脚慢步走来,随手将雪白的大氅一扔,里面穿着类似睡袍之类的衣裳,暗沉的蓝色衬的皮肤几乎白的反光。

闻砚桐悄悄吞咽口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嗯,瞅着也差不多白。

小厮凑上来用柔软的布巾为他擦拭头发,闻砚桐连忙起身上去,从小厮手里抢下布巾,笑嘻嘻的凑上去给池京禧擦发。???c0

池京禧揉了把额前的湿发,越看越觉得闻砚桐的笑容不怀好意,便有些戒备的问道,“贼头贼脑的打什么鬼主意?”

闻砚桐佯装心痛,“小侯爷,你这般说我,让我甚是伤心。我好端端的被你带来写了半宿的字不说,为你擦个头发你竟然还说我贼头贼脑……”

池京禧完全不吃她这一套,扯着嘴角冷笑一下,往软榻上一坐,“有话直说,别拐外抹角。”

闻砚桐也跟着坐下来,将他长而黑的头发揉在手里,说道,“这不是因为我方才走的突然吗,本来只是出来烧个水的,但是没想到被带到这里来了……”

池京禧听了一半,眼眸微转,打断道,“你烧水做什么?”

闻砚桐愣了一下,继而答道,“太冷了,就想烧水泡泡脚。”

池京禧沉吟一瞬,扬声道,“送一盆热水进来。”

闻砚桐还来不及拒绝,不过片刻,小厮就捧着热水进来了,池京禧一指,“现在泡。”

她本是有话想说的,但见这盆热腾腾的水已经送上来,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捋高了裤腿,用脚丫子探了探水的温度,几番试探之后就将脚整个泡进去。

一声舒服的喟叹从心底发出,不泡脚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大冬天里泡脚有多舒坦。

池京禧坐在边上,看她欢喜得眯着眼睛,脸色也缓和许多,让小厮继续为他擦发。

闻砚桐泡了会儿,斟酌着再次向池京禧开口,“小侯爷,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池京禧撇她一眼,“什么话一口气说完,磨磨蹭蹭跟个娘们似的。”

那方才不是被你打断了吗!如果不是这盆热水她早就说完了!

闻砚桐忍着掀盆的冲动,说道,“我出来的突然,跟我共寝的张介然还不知道我离开,要不……”

谁知池京禧一听,俊脸当即一沉,“你想回去?”

模样老凶了。

闻砚桐当下摇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想让小侯爷帮个忙,派人递个口信回去,免得张介然见我许久不归着急。”

池京禧这下神色才缓和,淡淡道,“行吧,我会派人的。”

闻砚桐默默的擦脚,暗地里纳闷。怎么会有一种被绑架了的感觉?

池京禧的头发擦到半干的时候,就在房中随意的走动着,一会儿自己给自己倒水,一会儿又摸了摸挂在墙边的奚琴。

这个房里虽然搬进了许多池京禧的东西,但还是掩盖不了闻砚桐曾经生活过的气息,池京禧甚至还改变了些自己的习惯。

比如闻砚桐喜欢在里间的雕花洞门上系一些软绒鸭毛,或者是香包之类的小玩意,进出的时候就能闻到香味,轻飘飘的甚是好看。池京禧从没有系这些小玩意儿的习惯,但见了这些之后,他就命人把上面的花香香包拆了,换上自己惯闻的香包。

但是池京禧看见闻砚桐还没带走的东西,总是要生气,于是指着奚琴道,“既然要搬走,这些玩意儿为何还留在这儿碍我的眼?”

闻砚桐甚是无辜,“这些东西我都收在角落的箱子里了呀,不知道是谁又给拿出来了。”

池京禧冷哼一声,“总归还是没有带走。”

闻砚桐只好起身跑过去,把奚琴摘了下来,“那我先藏起来,明日一早就带走,保证小侯爷这辈子都不会在看见它。”

池京禧脸色更臭了,却一伸手拽住了奚琴的另一头。闻砚桐手上暗暗用力,池京禧也用力,两人竟就这样拉扯起来。最后还是她怕弄坏了这把昂贵的琴,撒手了,然后就看见池京禧将它又挂在墙上。

他什么也没说,臭着脸离开,转到书房去。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闻砚桐满脸迷茫,也不敢问,就又回到软榻上坐着。

池京禧总是转来转去,也不睡觉,她也不敢先睡,就硬撑着眼皮等池京禧转够。

哪知道池京禧跟没来过这房子一样,一个劲的转,什么东西都要摸一摸,压根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闻砚桐忍不住劝道,“小侯爷,明日还有早课,早些休息吧。”

池京禧还不乐意,“你睡便是,管我做什么。”

闻砚桐长叹一口气,捧着脑袋,抑制不住困意的打瞌睡。刚迷糊一会儿,就听见池京禧叫她。

她忙睁眼睛,还没起身,就见池京禧拿着一本书走出来,一只手将书打开,对着她道,“这是你写的?”

闻砚桐走近看了看,点头道,“是啊。”

不过都是早些时候写的了,那时候拿笔还不是很稳当,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正是让李博远批的狗血淋头的字。

她想解释,“但是这些……”

池京禧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只道,“文章写成这样,难怪李夫子会那般生气。李夫子一生从文,学富五车,教出的子弟多在朝廷为官,你文章语句不顺,含义浅薄,字更是歪歪扭扭无法入眼,差成这样,走出去太给李夫子丢面了。”

闻砚桐:……我是不是该给李博远磕头认个错?

“我日后会多加练习的。”闻砚桐默默道。

“嗯,你能有这份上进心自是极好的。”池京禧合上书,不动声色道,“正好这几日我都在书院住着。”

闻砚桐觉得池京禧递了一根长杆出来,于是她立马顺着杆往上爬,“那小侯爷能不能教教我?虽然我愚笨,但是我会认真学的。”

池京禧嗯了一声,拖着懒懒的鼻音道,“也不是不行。”

闻砚桐当下高兴道,“那我明日再把东西搬回来,就睡在这里?”

池京禧双眉一舒,沉色眸子里那盘旋了一晚上的烦躁总于消散,他将书扔进闻砚桐的怀中,“我派两个下人帮你搬。”

说完就往床榻那处走,途中还伸了个腰,看样子似乎要睡觉了。

闻砚桐大喜,紧紧跟在他身后,顺手抹了一把池京禧束着的头发,发现全部都干透了,柔顺的垂在身上。

池京禧掀被上床,总算是要睡觉了。闻砚桐殷勤的充当了小厮的角色,将房内的灯都挑灭,就留了床头便微弱的灯盏。

等他躺下之后,闻砚桐也去了身上的外衣,散下长发钻进了软榻中。这个软榻要比之前的软很多,甚至比床榻都要软,被绒毛包裹着,加之屋内又烧着暖炉,暖和得她都不敢盖得太厚。

池京禧约莫也是挺累的,躺床上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闻砚桐忍不住腹诽,既然困了就早点睡啊!干嘛还要在房中转来转去的找事?

她轻叹一声,抱着棉被睡去,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熟了。

夜晚的时候,小厮进来加炭,轻微的动静把闻砚桐朝醒了。她翻了个身,觉得口渴得厉害,于是掀被下榻,先是走到桌边轻轻倒了被茶水。茶已经凉透了,但因为在室内,倒不是很冰,喝进肚子里凉凉的。

她揉了揉肚子,稍稍清醒了些,转头看向里间。

闻砚桐走进去看了一眼,果然见池京禧的棉被只盖了一半。他身体强壮,平日里怕是不喜欢烧那么旺的暖炉,应该是顾及到她身子弱的缘故。

所以睡着之后,身体就热了起来,在睡梦中的他会无意识的将棉被掀一半。闻砚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棉被给池京禧盖上。

只是刚动棉被,手腕突然被抓住,那只大手带着炙热的温度,贴在她的皮肤上,泛着灼意。闻砚桐惊了一下,一抬头就发现池京禧竟然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漂亮的眼眸里拢着睡意惺忪,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眸子里好似藏着缱绻柔色。他看着闻砚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还迷糊着,用懒懒的声音低声喊道,“闻砚桐……”

闻砚桐从没见过这样的池京禧,他不是平日里的那种冷淡倨傲,也不是受伤之后的镇定平和,而是带着浓浓的情绪,一张口,哑声里就裹着情意一般,温柔而纯良。

闻砚桐心中一软,低下身子,轻轻问道,“怎么了?”

池京禧慢慢的眨眼,问道,“为什么搬走?当真是嫌我太凶吗?”

闻砚桐一下子愣了,而后恍然大悟。池京禧烦躁了一晚上,竟是在意这个!

听这话八成也能猜到,可能是因为她搬走之后牧杨对池京禧调侃,说他太凶所以把她吓走了。

虽然与事实也偏差不了多少,闻砚桐的确是怕池京禧再生气才搬走的。

可一到了池京禧的口中,她竟听出了些许委屈,当下肠子都软的跟九连环的山路一样,柔声说道,“不是呀,我是怕吵到小侯爷休息才搬走的,才不是因为你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