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啊。”老头子摇摇头。
“老爹,可惜啥?”
“可惜了那个孩子啊,多好的孩子啊。哎……”老头子扫视了屋里一圈人,虽然一个个精明能干,算是干才,可惜啊不堪接受衣钵。总有一种后继无人的感觉。培养一个继承人没有个十来年是不成的,最好就是从孩子开始教,一旦年纪大有自己的心思,喂不熟掰不直,隔靴搔痒无用功。
有人不服气:“再好也没有咱小丫丫好。”
“丫丫……”老头子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按照原计划,丫丫可以当未来小祖奶奶,夫妻俩一个管男人一个管婆娘。
原本老三给他相中那孩子,他觉得百般的好,但是也不能轻易接纳,还需观察三年五载。
计划得很好,观察三年五载的,让老三教一些小玩意儿,学会了以后也有感情见得了忠心就开始好好培养。等到十五六就能独当一面,到二十差不多就能管一方生意。这样自己就能安享晚年,好好养老,等自己归天,位子就能传给他。
可惜啊,好好的计划被韩青松给打乱了。
哎,五年过去了,虽然又培养了几个不错的孩子,可总归没有那孩子那么出色,个个都不如丫丫。要是那孩子跟着自己,现在早就脱胎换骨了呢。
这么想着,他对韩青松就有些怨气,好好的继承人给弄没了。
不过今天让人一试,他立刻清醒过来,这个人不能硬碰硬啊,是个冷硬的茬子。
好民不与官斗。
且再等两年吧。
“老三,你还跟我走吧。你们告诉老二,让他收敛些,小心点,不要得意忘形。韩青松很可能对他有所留意。”培养几个把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也要小十年呢。
“老爹,那潘刀子咋整?”
“没事,他知道怎么办,韩青松也不能怎么的他。我送韩青松一把刀,让他和李旷久消耗消耗,正好也锻炼锻炼这些小孩子们,让他们习惯一下和公安打交道。再过两年吧。做咱们这行的,首先得沉得住气,有命才有福。”
“是。”
“我走了,这两年就不过来,你们也不用找我,也找不到我。”
虽然有户口制度,可天南海北的,还真拦不住他。
老头子带着一个中等偏上个子浑身包裹得异常严实的人离开小院,大冬天,寒风刺骨,出门包头裹腚是正常,谁也不会怀疑。
离开小院以后,老头子和老三在路上走,他道:“估摸着这两年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就真正来了。到时候老二的娼门,你的赌门,老四的相门,老五的骗门、老六的窃、杂门,你们各成一统。记住了,咱们不和那些亡命之徒掺和,不劫路、不抢劫、不绑票、不强奸。咱们是灰道,咱们不是黑道。”
“祖爷,弟子记住了。”
“哎,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老头子碎碎念着,抄着手,晃晃悠悠地往车站去。
……
回到公安局,韩青松就将那男人丢给下面人去审问顺便让他们留意等会来的几个一起做好记录,他则去找孙卓文。
“韩局回来啦。”孙卓文乐滋滋的。
韩青松面色冷寒,“给所有人发通知,明天来县城报到,县城附近的今晚集合。”
孙卓文神色一凛,知道要大干一票,“好的。”
韩青松拿着那把刀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李副局。
李副局笑着:“韩局回来啦。”
韩青松没理他,径直进了办公室。
李副局:我草了,你拽个屁啊。他心里骂着却觉得不对,还得回头追着进办公室,“韩局,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的是我得罪你了?”
韩青松啪的一声把剔刀拍在办公桌上,脏乎乎的刀柄暗沉沉的不知道浸泡过多少猪血,黑沉沉的刀身、雪亮的刀刃,真是一把快刀,不知道杀过多少猪。
李副局头皮一麻,“我说韩青松,你什么意思?”
韩青松瞥了他一眼,“提醒你一下。”
高卫东推门进来,只觉得屋子里气压怎么那么低,他几乎迈不进步来。看到那把刀,以及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哎呀一声,“这是……怎么个情况?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说李局你很有勇气啊。”
敢挑衅韩青松,要和他决斗?
李副局用手耙拉一下自己的头发,怒道:“勇气个屁,我知道咋回事?他、他啊……”他用手指指韩青松,“一回来就没鼻子没脸的,啪的拍给我一把刀,这是什么意思?还想给我一刀子?”
高卫东进来的时候其实知道点事儿的,他下意识地放轻步子,别说他,他俩加起来也不够韩青松揍的。毕竟部队下层爬起来的,和文职干部升起来的那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
韩青松看了他俩一眼,轻哼一声,也不管那把刀直接走了。
韩青松一走,屋里凝滞的气流恢复涌动,压抑的气氛也瞬间松缓。
高卫东舒了口气。
李副局骂道:“神马玩意儿!”亏得自己以前还总夸他,想提拔他,照这么看,要是自己当局长,第一个先把韩青松给踹公社去当什么狗屁的公安特派员!
高卫东想了想,大致也能知道什么事儿。县城这地儿是归李副局管的,他怕韩青松抢功劳,如今看得死死的,绝对不允许别人插手。于是那些不务正业的、犯事儿的,少不得就闻风而动,有事儿就跑来躲着,在县城搞事。
韩青松的人是公社公安特派员,在县城是没有公安权力的,别说抓人,连正常问询都算逾越。
李副局盯得很牢。
这无疑就给韩青松的很多工作造成掣肘,间接给不法分子庇护。
可李副局不管这个,在他眼里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地位不能被人威胁!
这时候他下面的人来报告韩青松抓了人,在审问室呢,李副局立刻就要去提人,“他凭什么在县城抓人?审也是我们审。”
高卫东慢条斯理道:“李局,这案子你怕插不上了。”
李副局瞪了他一眼。
高卫东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那把刀:“这是行刺韩局的刀,敢行刺副局长,副局长当然得亲自过问,你还真不能插手。”
李副局一怔,有人刺杀韩青松?他第一个念头,谁?他妈的绝对不是我!第二个念头,这混蛋终于惹众怒,有人看不惯他要作了他?第三个念头,卧槽了,哪个活腻歪了的要和韩青松比力气?最后又是,妈蛋,在老子地盘动手,这不是给韩青松机会插手?你有本事你在县城外面杀,杀他八百回老子不待管的。
于是,这个案子李副局不能插手,还不得干啥,不得有小动作。因为如果他动一下,韩青松就可以怀疑是不是他有牵连。
所以李副局不但不能动,还得老老实实地配合,恨不得韩青松赶紧还自己清白。
最高兴地莫过于孙卓文,哈哈,之前被李副局的属下压着,气得他都想回公社了,这会儿韩局审案子,要什么资料问什么情况,那些狗日的没有一个敢不配合的。
这案子表面没啥,都不是案子,就是范除夕认识纺织厂几个人,能从人家那里倒卖布料。他就四处倒卖,到了嘉山大队,他喝了点酒,一上头就吹牛,跟人家说自己要多少弄多少。村里正好有红白喜事的需要,孝顺儿子想表示一下,披麻戴孝的白布不能少,但是凑布票连两身孝服凑不齐,所以就想跟范除夕买。结果范除夕拿不出来,因为纺织厂的人没许诺他那么多,就耽误了人家孝子表孝心。
翻来覆去也没花样。
就这点事儿,不至于让潘士农动刀对公安行凶,除非他是有目的地出手,那他就是知道韩青松,奔着他来的。而韩青松自觉跟这些人并没有恩怨,如果被人嫉恨,那就是因为公务。
韩青松自认在公务上也没有什么冤假错案,毕竟他也没办过多大的案子,不至于让人上来就捅刀子。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事。
他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走进审问室,说是审问室不过一间小屋子,一桌三把椅子。潘士农被反铐着坐在椅子上,对面是一个公安和孙卓文。反复问了好些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韩青松把笔录拿起来看了看,漫不经心地瞥了潘士农一眼,“你和哪个公安有仇?”
“公安没有好东西!”潘士农冷哼,眼神阴鸷,似乎他就是仇视公安,和是谁没关系。
孙卓文一拍桌子,“公安有坏的有好的,我看你这样的坏分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韩青松看他不说,就对孙卓文道:“去他大队查,看看有什么旧情。”
孙卓文就去安排。
韩青松走到潘士农身边,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招谁教的?”
潘士农:“没人教。”
韩青松:“普通人没有这样的巧劲和刀法。”原本跑着,突然停下朝后跃起来,还要在瞬间出刀,除非练过根本做不到。
潘士农就是不承认只说自己练的,就会这么三四招。
韩青松也不逼供,就让人先把他好好关起来,“等罗海成来,把他交给罗海成,其他人一律不许接近。”
“韩局,你放心。我守着他。”
韩青松倒不会怀疑是李副局安排或者会灭口,没这么复杂,但是他也想用这个人做文章,打破县城的缺口,李旷久的划地盘行为实在是妨碍工作。
他趁着这个机会,把罗海成那些人调过来,集中对县城梳理一遍,重点突击,打打新起来那些团伙的气焰。
从去年开始小偷、入室盗窃、算命、骗局这些不法分子又多起来。好在因为管控严格,还没有什么拦路抢劫、入室抢劫的,没出过人命。但是这也足够破坏治安的,给市民和社员们造成很坏的影响。
普通人只会说最近怎么小偷多起来,想不到别的。
韩青松却知道,没有一个小偷是孤立的,小偷不是凭空出现,也不是凭空就会的。他们是有组织、有训练的。他有理由怀疑和前几年拐大旺入伙的是一批。那时候他抓了一些小喽罗,但是上头几个人却没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