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曹光荣在给林岚道歉,“林干事,我错了,不应该撕你的笔记本,不应该抄你的文章。对不起。”他咽了口唾沫,“我、我已经跟主任坦白,文章还是你的,都是你的,我、我不抢。”
林岚看他一眼,不管他是不是真心道歉,反正看样子是被韩青松吓怕了,估计以后不敢再惹她。
曹光荣看她没说原谅的话,紧张得身体都哆嗦。
林岚:“你真错了?”
曹光荣:“真错了。”
林岚:“那好,你抄我的稿子,我抽了你然后你知错给我道歉,没毛病吧?”
曹光荣低着头:“没……”
林岚:“稿子的事情两清,但你还欠我一脚。”林岚扭头看韩青松。
他站在那里,高大挺拔,跟山一样可以给她遮挡风雨让她安心。韩青松看她一眼,让她想干嘛就干嘛。
林岚就对曹光荣道:“站好了,给我踹回来!要是踹得不爽,让韩局长踹。”
曹光荣吓得立刻站好姿势,任由林岚踹,他可不想挨韩青松的脚。
刚才在办公室里,韩青松让他拿棍子的那架势,简直能吓破他的胆子。还有他撞在韩青松腿上,不但没把韩青松推开,反而把自己撞得退回去。他就知道,绝对不想挨韩青松一指头。
而林岚身量不高,身材苗条,肯定没多大力气,踹着也不会很疼。
林岚一脚踹回来,顿时觉得筋骨舒展通体舒畅,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浑身的闷气都排出去。
“行啦,扯平了。”
如果她不闹,就只能吃哑巴亏,如果没有韩青松,那她也没法讨回公道。多少人受了委屈只能忍气吞声呢?她偏不!气死那个副、主任拉倒!
曹光荣虽然被踹了一个趔趄,却觉得捡回一条命,大大松了口气。
韩青松这才道:“下不为例。”
他说下不为例,都是给曹光荣爹的面子,否则在办公室的时候一脚就先踹上了。
曹光荣见活下来赶紧告辞跑了。他不好意思回办公室,丢人,毕竟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是先进、是烈士子女,是对共和国做出巨大牺牲和贡献的,是理应得到优待的。
可这会儿,被韩青松一个照面就给吓得面了。
他又觉得没脸。
这时候庄部长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咋地,曹干事,不服气啊?”
哼,要是不治服你,你还能老实听我管教?我才是部长。你要是不滚回大队去,还想留在宣传部,就得听老子的指挥,别天天就知道牛逼哄哄去找主任撑腰。
曹光荣红着眼睛,没理他。
庄部长背着手,迎着热辣辣的风,感慨道:“你觉得你爹救了五个人很牛逼了不起?”
曹光荣:有本事你救一个我看看?当然了不起!
庄部长:“你真应该好好看看韩局长的档案,当然,有些档案是不公开的,有些任务也不解密看不到全部。不过就算能看到的那些履历,你也该知道天外有天的。”
曹光荣:那他也没有我爹厉害!
庄部长:“别说你爹救了五个人,救了五百人五千人,你的路也得自己走。烈士子女不能只享受烈士带来的荣耀,也应该为自己爹争光不能给他抹黑。”
言尽于此,庄部长转身走了。
曹光荣还有些不服气:他韩青松厉害可他又没死,自己爹可是牺牲了的。想想又觉得自己家命苦,如果爹活着,回来至少也是个公社干部,那自己也不用这么被人欺负。
想想韩青松那么厉害他又泄气,以后少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再也不敢得罪林岚。
吃过饭,杨副主任就让于馨把林岚叫去办公室,假模假式地安慰两句,表示自己太忙没认真看,让她好好工作别胡思乱想。
林岚敷衍他一下就回去工作。
她并不想因为和杨副主任、曹光荣置气就荒废自己的工作。她把这一次会议的精神和内容传达下来,顺便安排好下乡宣传工作。批林批孔那一套就算了,但是反封建反复辟这个主题很好。这时候还有很多陈规陋习残害着乡下妇女儿童,趁机加大力度再搞一波,惩罚一些坏分子解救一些妇女儿童是很有必要的。
下班时候,林岚就去找韩青松。
他和孙卓文、韩青云正在分析谭家村大队耕牛被杀的案子。
孙卓文:“韩局,是不是中毒,说那牛都口吐白沫。”
韩青云:“孙副局你没到现场,那牛脖子上被拉了一刀。”
韩青松:“致命伤口是牛肩上那个小洞。”他指了指记录上的某处,当时他还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标注了一下,“细长的尖锐物捅进去,比刀更致命。”
韩青云看了看,百思不得其解,“三哥,你说谁这么费劲杀头牛啊?”
孙卓文:“是不是想杀了牲口吃牛肉?以前不是有人为吃肉故意害死生产队的牲口?”
韩青云:“那也不用这样吧?做成这样,傻子都知道,还不得查他们?”
在最饿的那几年,社员们吃不饱饭,大队里还得养牲口。有人就动歪脑筋,把牲口赶下坑摔伤摔死,这样就可以全村吃肉。可摔死毕竟看起来是意外死的,这捅死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韩青松:“去查谭家村大队和附近的屠户,尤其会宰牛的,包括已经在公社屠宰组上班的,挨个盘查,有可疑的全带回来。”
他抬头看到林岚在门外,就站起来,“下班。”
韩青云:“三哥,那你给我爹说一声,我晚上可能不家去。”
孙卓文拍拍韩青云:“青云,好好干啊,这说不定是个大案子呢。”
韩青松收拾一下,推自行车和林岚回家。
林岚坐在后面,因为收拾了曹光荣心情不错,她又开始逗韩青松:“三哥,你咋没原则了呢?”
韩青松:“怎么?”
林岚:“你可是公安局长,抓坏人是你的职责。”
韩青松:“不敢渎职。”
林岚:“那你咋那么护短呢。这要是我打了人,你就帮我摆平,那不是以权谋私纵容我吗?”
韩青松:“你乱打人?”
林岚:“这倒是没有。”她本来想逗他的,说到这里她觉得也是的,自己这么遵纪守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然不会主动去打人。但是他这么护着她,她真的挺开心。
不过想起后天大儿子要饿着肚子去部队,林岚又觉得有点不爽,虽然他今天护着自己很感动,但是一码归一码,在单位里感动回家得晾着他。
她故意不理他。
韩青松一会儿听不见她跟自己说话就觉察出来,“不高兴?”
林岚:“没。”
“说实话。”
“真没。”语气带着小情绪。
“……别让我逼供。”
“咋滴,你还逼供?职业操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