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道菜,小哥俩都吃过。
季廷深侧身对大旺道:“你们家……伙食挺好啊。”据说乡下社员鸡蛋都不舍得吃呢,真的假的?
大旺:“反正没饿着。”
“兄弟你谦虚。”季廷深拍拍大旺的肩膀。
陆锦绣给韩青松和林岚倒酒,说几句开场话就让孩子们只管吃,“吃得饱饱的啊,不要拘束,就跟你们躲被窝里吃一样。”
三旺和小旺:“陆叔叔,你咋知道我们在被窝里吃?”
陆锦绣:“……你们还真在被窝吃啊?”当兵那时候训练苦,饿得快,或者不达标不让吃饭,关系好的就藏了让他们在被窝吃。
他和周绍东都得韩青松帮助过,记忆深刻。
小哥俩点头笑得欢实。
陆锦绣端着酒杯跟韩青松碰了碰,语重心长道:“哥,咱别这么对孩子成不?部队是部队,家里是家里。”
韩青松:“……”我做什么了吗?他扭头看看林岚,一脸疑惑。
林岚已经乐不可支,摆摆手,“锦绣,来,我们敬你一杯,多谢你……”
“嫂子!”陆锦绣已经忙不迭地站起来,走到林岚身边,一手撑着她的椅背,拿酒杯跟她碰碰,“要喝酒你只管说,兄弟绝对不含糊,可不敢让你敬我。我干了,你随意。”
他一仰头就把一盅老白干灌下去,拍拍韩青松,“大哥,我是知道你为啥在家窝着那么舒服了。”
有这样媳妇儿,我也在家窝着。
韩青松给他倒酒,“你喝酒吧。”
陆锦绣:“周绍东那个瘪犊子……”他笑眼一弯,指了指周曙光:“你没听见。”
周曙光:“……”他扭头跟季廷深说话,就当没听见,谁让吃人嘴短呢,以后说不定还得在他手底下挨训呢。
陆锦绣继续跟韩青松道:“那瘪犊子,算了,我不跟你抹黑他了。就让他在你心中还保留一点尊严和地位。免得他以后没脸见你。”
韩青松示意他坐,知道他就是在自己这个老战友面前袒露一下真性情,回到军部依然是诡诈的狼。
他低声:“你做政委对路的。”
陆锦绣哈哈大笑,“嫂子,你家韩局长现在会拐弯抹角骂人了。”
林岚:“你老班长是夸你呢,我们不懂这个,你们聊,我们就负责吃。”
这么丰盛的菜,可得让孩子们好好吃一顿,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她可不觉得陆锦绣像他表现得那么人畜无害,昨晚她和韩青松了解过陆锦绣,他转业的时候陆锦绣职务和他差不多。之后,陆锦绣直接跳过营级职务去了师部,然后又转到团部做政委,升级速度可够快的呢。
这其中不知道干掉了多少对手。
她从他们的谈话和韩青松淡淡的语气中约莫猜出点什么。当时有事儿,韩青松扛了,陆锦绣和周绍东就摘出去,两人在某些问题面前比韩青松更能妥协,也更善于抓住机会。但是他们底线还在,而且对韩青松也是真心,便也没什么。
更何况韩青松当年转业,最大的问题还是“她”那时候寻死觅活,他决定回家尽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吃过饭,孩子们还意犹未尽,想去打球。
大旺几个孩子在乡下,除了韩青松教的,再就是游泳,基本没有正规的运动。
像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这些,孩子们喜欢,却很少能接触到。
陆锦绣听到以后,就道:“还有点时间,咱们去体育场室内馆玩儿。”
季廷深跟他讲明天想去借想相机,带着出去玩儿的拍照。
陆锦绣:“不用你借,我让人拿个过来。”
他和韩青松玩篮球,孩子们是插不进去的,孩子们就去玩别的。
麦穗看有乒乓球台子,她拿了球拍和球让二旺一起玩,却又不会。
季廷深从二旺手里接过去,“这个我会一点。”
季廷深的乒乓球打得不错,快准狠,不过大旺学得也不慢,很快就能和他抽几轮。林岚看得也好玩儿,上学的时候,她也可以玩一下的。她试了试找找手感,乒乓球上手非常容易,尤其对手也绵软的时候,就能有来有往打得很乐呵。
林岚和周曙光玩。
孩子们都给她加油,“娘,你好厉害,还会打乒乓球!”
过了一会儿,林岚有点累了,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休息。她把球拍一收,笑道:“不就是个苍蝇拍嘛,我抽蚊子一抽一个准,这球这么大,还能差了?”
和她对球的周曙光:……阿姨你真有意思,第一次听人家说打乒乓球和拍蚊子似的。
他们算是知道几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厉害,大旺那么冷那么能,二旺就绵里藏针,三旺看着大咧咧实则鬼精,小旺别看他娇憨可爱的,揶揄人的时候一来一个准儿。
三人真心诚意道:“林阿姨,你真的好厉害。”
乡下妇女,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居然可以这样。
林岚摆摆手,笑道:“你们才厉害呢,这两天你们要是没事,麻烦带着我们孩子多溜达溜达,我没来过省城也不会耍。”
因为小旺要放松一下动手术,林岚就不带着他玩得太累,只去湖边景点看看。
她和韩青松陪着孩子们玩一天,把最有名的景点看一下,拍一些照片。她让孩子们不用担心只管玩儿去,都守在医院也没用的。不过弟弟做手术,哥哥姐姐自然也没心思玩儿。
尤其麦穗和二旺发现附近有个书店,可以在里面看书。
于是林岚和韩青松陪着小旺去医院,大旺领着自己弟弟妹妹还有那三个大哥哥去了附近的书店看书。
厌学的三旺加三人组:……
最后季廷深领他们去看电影,他虽然没钱,但是搞到了内部票证。
陆锦绣联系的主治医师,一切都是省城最好的,入院、检查一系列程序下来,手术安排在农历八月十六。
今年的中秋节过得特别不一般,一家人在省城,还有陆锦绣加季廷深三个作陪,也算是毕生难忘的。
手术很成功!
因为有陆锦绣帮忙,加上韩青松是公职人员,小旺的手术费可以减免大半。林岚还打算从省医院多买点药备着,省的县医院买不到。
等小旺手术做完,在医院里留院观察期间,韩青松就去开会。
林岚则让几个孩子负责把知青的信给各家送去,尤其沈遇舅舅和霍缘,跟他们说说情况让他们不必担心。
沈遇舅舅和霍缘也来医院探望过小旺。
小旺留院观察几天,然后拆掉纱布,大夫检查过表示很成功。他让小旺先戴个眼罩适应几天,散散淤血吸收一下,按时吃药点药膏,差不多一周等淤血散去,就可以恢复视力。
“大夫,我们是乡下的,不能回来复查,能否写信说明情况?”林岚想得周到,只要没有危险就不需要回省城复查,到时候希望可以和医院沟通,去县医院做复查。
主治大夫很惊讶她居然有这样的见识,笑道:“当然可以,我会把病历详细写清楚,你们带回去定期填表。如果有问题就写信过来,病历上会有详细的收信地址。”
林岚连忙道谢,跟着大夫去看病历内容,如何记录等等。
大夫看她思路清楚,又识字,说起治病来也头头是道,忍不住和她多聊聊。
“大嫂,你应该去医院进修,回公社当个赤脚大夫。”
林岚笑道:“多谢大夫指点,就是我晕血晕伤口的,害怕,当不来大夫的。”
前世她学过急救,后来也参加过几次救援活动,她发现自己很晕大伤口和大面积流血。虽然不至于直接咕咚晕倒,可那头晕目眩恶心的感觉还是很明显的。溺水做个人工呼吸,头疼脑热啥的还行,那种血呼啦的,她做不来,还会耽误事儿。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大夫因为这些天和她相处比较好,看她不像一般乡下人那么粗俗拘谨,孩子也教育得那么懂事,忍不住提点一下,她有难处也就不多说什么。
小旺出院,韩青松的会还没开完,一家人又可以在省城逛逛。
陆锦绣忙的时候,就打发警卫员和后勤组的小战士开两辆吉普车,把林岚一家以及季廷深三个都带上一起结伴游玩。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省城,在金秋八月有一种高洁秀雅的姿态,各色花儿绽放,果树上缀满果实,秋高气爽,风光无限美。还有那涌出地面的泉水,让孩子们大呼惊奇。
除了景点,林岚还着重带孩子们逛各大专院校。
经历了文革的动荡,省城的正规大学撤销一半,有的直接改成工农兵学院。
她特意打听过省艺术专科学院,71年改成五七艺校,按军队建制,分音乐、美术、舞蹈、京剧、曲艺5个队,以排练样板戏为主要教学内容。
不过,等小旺考学的时候,肯定很多艺术院校会恢复办学的,并不用着急。
玩的时候小旺不是有人抱着就是背着,舒舒服服一点都不累,加上一家人在一起心情又好,所以视力恢复反而快一些。
几天后,小旺摘掉眼罩,眼睛已经可以正常视物。
虽然还有轻度近视和散光,需要戴新眼镜矫正,比起从前却好得多。
他眨巴着眼睛,夸张地笑道:“哇,我感觉天一下子亮了呢,就原来有雾气,现在拨开一样!”
“恭喜小旺哥,眼明心更亮!”大家笑着祝福他。
过了两天韩青松开完会,他们决定返程。
陆锦绣已经开始秋季训练,交代人给准备回程火车票,又抽时间亲自送他们上火车。他还给孩子们买了不少礼物,点心、糖果、麦乳精、水果等等,满满两书包。
因为周绍东在南边回不来,季廷深三个人也让陆锦绣全权安排。陆锦绣考虑一下没让他们留在省军区,而是打发到下面地区集团军去历练。
所以,他们三个就和林岚一家同路,他让韩青松照应一下给送过去。
韩青松跟陆锦绣告辞,“回去忙吧,有话写信。”
陆锦绣立正,脚后跟一磕,给韩青松敬了一个礼。
韩青松还了他一礼,握手,转身上车。
陆锦绣走到车窗,朝着林岚笑道:“嫂子,想玩了就来啊。”
林岚和孩子们跟他摆手再见。
小旺笑得甜甜的:“陆叔叔欢迎你来我们家玩儿。”
陆锦绣朝他打了个手势,目送火车离开。
等火车走远看不见陆锦绣,孩子们就开始点数战利品。
这些日子在省城逛街旅游,他们买了不少心仪的东西。
林岚买的有纪念意义的过期报纸杂志,这个相当便宜,按照废品价格。另外还买一些书,多半是二手书,便宜。这时候人都爱惜书本,二手书也保护得很好。另外就是帮亲朋们带的东西,布、毛线等,还给林梅买了收音机。
一台二手的,逛街的时候无意中买到的,有个老太太急用钱,偷偷卖了一些东西。
收音机、书本等,林岚看看差不多就都要了。
麦穗买了两份省城地图、旅游图,一张才几分钱,她多买一份留着慢慢研究。她和二旺合伙买了一些书,还买了一些上好的丝线,打算绣帕子给樊笑回礼。
二旺则买了一些组装收音机的零部件,晶体管之类的,拿回去打算和沈遇、赵明杰等人一起组装收音机,到时候卖给社员们赚钱。大管家永远都不会忘记赚钱,毕竟这一次来省城,虽然有陆锦绣帮衬,可家里的积蓄他估摸着花差不多,得想办法赚钱才行。
大旺什么也没买,陆锦绣送他一个新篮球,他很开心。
三旺拿着一张全家福,比之前那张小的大好几倍,这是他最开心的。
小旺没什么欲望,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是他最大的开心啦。陆叔叔还带他们逛了省城最大的百货商店,他去看了乐器柜台呢。虽然没买什么,可他看着就很开心啊,有小提琴、电子琴、古筝,可长见识了呢。
娘还给他买了好几本乐谱呢。
小旺在百货商店里试弹过电子琴,让他觉得很神奇。于是他在本子上自己画琴键,纤细的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嘴里念念有词,“do、re、i、fa、sol、、si……”
这一次他们回来一起十个人,正好坐了过道两边的座位。
如今孩子们也都混熟,一起玩得很开心,麦穗和二旺、三旺也过去,跟三人一起组队打扑克。
文革初期是禁止生产扑克牌的,也不允许玩,但是禁了那么一两年,搞革命的也憋不住。毕竟没什么娱乐,一群人凑一起也无聊,还是得找点乐子,麻将扑克不能少。
于是70年的时候扑克又开始流行起来,不过这时候不叫扑克,而叫娱乐片。图案也做过改装的,大小王jqk这种带有西方势力的图形换成特色的文革内容,什么东方红、天安门、斗私批修等等。
现在73年,自然更放开,火车上不少人都在玩儿,反正不赌博就单纯打着玩儿,并没人再管。
六个人就打对门,三旺不会,好不容易学会又大喇喇的,连累麦穗和二旺总输。
二旺在家里有时候也会跟大旺一起玩,跟着学会不少窍门,记牌、算牌是必须的,以及如何勾对方如何堵如何骗都要考虑。二旺本来就心思细腻,这东西大旺一讲他就能举一反三。
麦穗没那么厉害,她本来就比较感性在思维和逻辑方面比二旺要差一些,但是打扑克还是够用的。
只有三旺,虽然有时候鬼精的,可要说跟算术之类有关的,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对他来说,打牌就是娱乐,放松,那是不需要动脑子的。打个扑克还算牌动脑子,累不累啊?那还玩啥啊,还不如做题背书呢。
哼!
所以三旺打牌就是纵横捭阖,只管自己冲杀,牌好就突突突,牌不好就猥琐发育。
不懂怎么和两个同伙配合。
二旺这一把牌不好,三旺牌好,本来应该送他先出门,结果好不容易连算带抓机会,找到对方不要的牌,他想一口气走了拉倒,谁知道反而被三旺给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