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丰收就去了大队场院,他对韩青松道:“韩局长,我、我错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韩青松冷淡道:“你不是我的兵,不归属我管。”
这就是不想理睬他。
迟丰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原谅自己,自己已经道歉!他不敢埋怨只能压在心里,只得一个劲地道歉。
韩青松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必跟我道歉。”
语气虽然不甚严厉,却冷酷得很,那语气分明在说你这样的在部队里已经被军法处置,在战场上已经被枪毙,死人,没资格说话的。
迟丰收愣在那里,想不通韩青松作为一个干部,怎么会这么冷酷。
韩青松虽然自己不搭理迟丰收,却并不管其他的,他先带着大旺几个孩子去晨练,给沈遇等人十分钟,让他们随后跟上。
迟丰收望着韩青松远去的背影,藏住了怨恨的眼神,耷拉着头,“同学们,对、对不起。我不够成熟,犯了激进的个人主义错误,我保证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每周写检查请同学们监督。”
他鞠躬。
迟敏松了口气,看向沈遇,小声道:“拜托。原谅他吧。”
沈遇望着韩青松远去的背影,却拿定了主意,“大家投票吧,我个人不选择原谅。”
一个可以践踏粮食的人,底线很难说在哪里。韩局长不原谅迟丰收,沈遇觉得自然有他的理由,虽然韩青松不说但是他决定跟随。
迟敏见沈遇这样绝情,一下子也愣住,不好再立刻表态,而是看别人。
樊笑:“我选择不原谅,我讨厌浪费粮食的人。”
虽然她娇气,可她从来不敢浪费粮食。
迟丰收急了,“我,我赔,我赔,我赔粮票,我打翻了三斤二两,我赔两倍的,行了吧?”
沈遇看其他人也不方便直接发表意见,便道:“同意他归队的举手吧。”
迟敏看了他一眼,感觉沈遇有些过分,一般人下意识选择逃避表态,自然是不乐意举手的,你如说问不同意的举手,估计也有人会不举手的。
结果现在他问同意的举手,根本没人举手,迟敏自然也不会为了迟丰收把自己放在众人的对立面上。
迟丰收没想到自己人缘这么差,连武文义这个看什么都不惯的知青都不替自己说话,不敢坚持真理!
这帮混蛋!
沈遇:“迟丰收,你还是自行组队吧。”他住在知青点他们管不着,但是大家上工、吃饭,可以不和他搭伙,这是他们的自由。
迟丰收的脸胀成猪肝色,“你、你们,欺人太甚!”
沈遇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根本没有真心悔改,所以韩局长的眼神很犀利,看透了这个人的本质。
他喊着号子带着知青们去跑操,“记住韩局长的话,不是为了让我们多能干,而是让我们有坚持全场的勇气和毅力。”
有迟丰收当参照物,今日知青们训练得非常卖力。而且韩青松言出必行,说加强力度就加强并不是吓唬他们。这是为了锻炼他们的意志和忍耐力,让他们在农忙的时候哪怕干不了多少,也能全天顶下来,不要动不动娇气喊累撂挑子耍脾气。
服从命令,忍耐坚持,是他们最先需要学会的,至于效率和工作量,慢慢来吧。
所以今日他们没有人能走走停停地坐下来休息,因为韩青松在后面跟着,手里拿着随手从草垛上抽下来的荆条。
可以慢跑,可若是胆敢停下来或者坐下来的,小腿上立刻就会挨一下。
不论男女。
今日麦穗也和他们一起出操,昨天听了林岚的话,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娇气,免得以后离开父母让父母担心。她虽然之前没锻炼,但是平时参加劳动跑步并不吃力。
有麦穗和小旺比照着,那些知青咬了牙拼了命地坚持着,生怕韩青松的荆条毫不留情地抽上。反正只要能和小旺一起跑,韩青松就不会抽他们。
樊笑跟不上的时候,还给小旺使眼色,求他稍微慢点。
小旺看她们喘得好像要把胸膛鼓破,吓得赶紧放慢一下脚步,还把韩青松教的跑步呼吸的诀窍传授给他们,如何呼吸、配合步伐等等。
这个要锻炼习惯才有用,像他们一开始已经喘得不行,用处并不大,其实就是缺乏锻炼,习惯之后自然有效。
最后韩青松喊收队的时候,知青们头发上的汗水都滴答滴答……回到场部解散以后,一个个也顾不得做整理运动,直接躺地下。
“妈妈啊,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以为我……肺子要鼓破了!”
“我、没想到我、我还能坚持下来……”
看他们那样,大旺面无表情地带头领着弟弟们往家去,他和二旺还有额外训练,另外三旺浪得一直保持晨泳的习惯。
麦穗和小旺解散,两人去知青点看看,今天轮到樊笑和赵明杰俩做饭,二旺没工夫教所以她过来瞅瞅。
小旺:“樊姐姐你做饭要有爱哦。好吃!”
麦穗也鼓励她,“自己做的饭最香啊。”
樊笑和赵明杰大眼瞪小眼,他俩都不会做饭,分组的时候抓阄,也没说岔开一个会的一个不会的,结果他俩凑一起。
沈遇:“我来教你们吧。”
麦穗:“樊姐姐我教你烧火。”
樊笑坐在灶膛前,按照麦穗的指点,先把火柴点着,抓一把软和草引火,引着就塞到灶坑里去。结果她看着手里的草烧起来就有些手忙脚乱,吓得要扔。
沈遇脸色一变,生怕她把带火的草丢到草堆里引起火来,不等他出手,旁边指导的麦穗已经稳稳地抓住樊笑的手腕,引导者她不要慌,放到灶坑里去。
麦穗笑道:“不会烧到你的。”
樊笑脸上的汗都出来了,赶紧又往里添了一把软和草,抬手擦了擦汗,在雪白的脸上留下两道黑印子。
麦穗:“樊姐姐,你就当你这是在弹琴啊,那么细的琴弦离得那么近,你都不会拨错,烧火更简单,有什么好怕的?”
樊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怕烧着手。”
“要紧的就是不能慌,要是不小心引起火来,那可危险的。”麦穗叮嘱她。
樊笑面色也认真起来,“我可记住了呢。”
她按照麦穗的指点,往里添草,然后试着把风箱拉一拉。
结果她力气用太大,“呼啦”一下子火苗窜出来,而她没准备,还探着头看烧没烧起来呢,结果火苗舔了她一下子,她下意识后仰,但是整个刘海“滋啦”一声,空气里立刻漂浮着一股烧头发的味道。
樊笑还没感觉,只闻着味道,“哎呀,什么烧糊了?”
麦穗扭头看她,见她刘海烧没了,前面的头发曲曲着锁在额头上,忍不住笑起来。火光照耀,她明艳的笑容在昏暗的屋子里宝石一样熠熠生辉,有那么一瞬间晃得人眼睛有些晕。
樊笑呆了一瞬,伸手捏了捏麦穗的脸蛋,“哎呀,你个小丫头咋这么漂亮呢,我是女的都看晕了。”
屋子里几个男生立刻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人家还小姑娘呢,非礼勿视。
沈遇教赵明杰活面子,团饼子拍扁烀上。
赵明杰:“哈哈,樊笑,你亏大了,烀饼子比烧火简单吧。”
樊笑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妈妈呀,我的头……”
小旺本来在研究墙角的一个老鼠洞,这会儿跑过来,笑道:“樊姐姐,你剃个光头吧,我小三哥说光头最聪明。”
樊笑:“……谢谢小旺哥出主意,虽然现实不美好,可我还贪恋人世间的温暖,不想出家。”她伸手咯吱小旺:“小旺哥,我有爱啊,六根不净不能当尼姑啊。”
结果小旺又好奇什么是尼姑,什么是出家,什么是六根不净,那是不是还有六根干净。
樊笑:“……救命啊,我错了。”
这里热热闹闹,迟丰收却一个人孤独又冷清,他找到韩永芳,说明自己的情况。知青们不和自己搭伙,自己是不是要领口粮自己吃。
韩永芳:你说你咋混的,你们知青都不待见你。
迟丰收却觉得是别人落井下石,甚至觉得韩青松故意孤立自己,沈遇巴结韩青松而已。
可他现在不敢说。
韩永芳:“既这么着,你一个人开伙也浪费柴火,就找个社员家搭伙吧。”多个人对于一大家子来说,也就是顺手的事儿,并不会太麻烦。
迟丰收却不乐意,因为和社员搭伙,自己的口粮会被克扣的。
“支书,那、那我能不能在你家搭伙?”
韩永芳:你倒是会想,青松嫌弃你,老子就不嫌弃?
他想了想:“你就是想和干部搭伙是吧?”
迟丰收没吭声,表情却是那个意思,韩永芳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他道:“几个大队干部家都有人,那就生产队找吧。问问生产队长家谁乐意搭伙,你就去。”
迟丰收点点头,“书记,那、我上工干什么活儿?”
新来的知青们还是比较轻松的,不是去拿虫子就是去棉花地拿杈子,他觉得自己理应如此。
韩永芳:“你去挑粪吧,社员家的圈里攒了大半年,也该清理出来沤肥,等秋收完了好种麦子。”
迟丰收傻眼了,不禁提高声音,“让我挖粪?”
堂堂知青,给你挑粪?
韩永芳瞥了他一眼,凉凉地问:“怎么,你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