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一半的太阳将余晖洒在他身上,像覆了层暖融融的金边。
摊位上售卖的书都是班里同学带来的,杂七杂八,或新或旧。标价却是不能按照原价定的,一来纯粹是为了献爱心,二来二手书身价本就大打折扣,只是该如何给价,也没人给个准头,更没有衡量的尺度。
在被十几个人包围后,陆月浓面色虽不改冷静,但心里已有些不耐,他梭巡片刻,从桌肚里扯出一张大白纸。
这纸应该是早前宣委做海报剩下的,边缘留有裁剪的痕迹,跟鲨鱼咬了一口似的,如果硬要美评一番,只能说“犬牙参差”,还挺有残缺美。
好在这并不妨碍陆月浓发挥,他把纸铺好在桌面上,用尺子厘去边角坑坑洼洼的部分。碎纸入篓,他发现桌上没有可供写字的用具,便转头:“蒋丽,笔借我一下,谢谢。”
蒋丽在一旁画得好好的,忽然被借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合作伙伴的信任,还是将笔递了过去。
陆月浓接过笔,先是顿了几秒,而后在白纸上“唰唰”几下,愣是把马克笔写出了毛笔的效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他转首再道声“谢谢”,把笔归还,又取了透明胶把纸往摊位前一糊。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快出了“温酒斩华雄”的错觉,还没等蒋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陆月浓已坐回位子,捧着书继续沐浴金光了。
摊位前的众人一看,啧啧称奇,甚至还有人特地驻足围观,桌前聚起一拨人。
男生女生都有,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也不知是赞叹字好,还是被别的什么惊到了,表情古怪而微妙。
蒋丽将这些表情尽收眼底,内心几度犯嘀咕,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放了笔,抄到前面去看了一眼——
“给钱就好,谢谢大家。”
“……”蒋丽觉得字是好字,人间哪得几回见的好字,只是这内容……不怕没人买,就怕亏本啊。
蒋丽的担心不无道理,的确有个别贪便宜的,在陆月浓身边哄抢了一阵。但没过十分钟,摊位就清冷下来,毕竟在活动中,玩才是第一要义,买书的人总体不多。之后偶尔有几个人来,也大多是找蒋丽画手绘T恤的。
蒋丽是文英班美工的一把好手,宣传委员的得力副将。这妹子精通绘画,因而一手撑起了班里黑板报的半边天——另一半边天是陆月浓的粉笔字。因此,这次蒋丽自告奋勇要做这个DIY的企划,也得到班里同学的一致支持。
“你好,这个,这个45吧……”
“那个……一起吗?一起的话就85。”
“或者我也可以现在画,同学你想要什么?”
摊位前不少人挑选问价,生意算得上兴隆,百忙之余,蒋丽不忘抽空问道:“学委,怎么不去买点东西啊?我看槐槐他们,在高三6班那边的摊位上玩。”
文英班阴盛阳衰是不变定律,虽然这一届有所改善,增到了十一个男生,但仍是女生居多。女孩子叫不惯“大佬”这样土匪头子般的绰号,便都管江倚槐叫起了“槐槐”“槐儿”,王治宇他们迫不得已入乡随俗,但一度觉得十分牙疼。
高三6班?陆月浓想了想,记起来——这个班的横幅很有噱头,他刚路过时也被震惊了一下,大概是仗着快毕业了,抓紧时间放飞自我,在被年级主任逮住的边缘大胆试探。
明哲保身为上,陆月浓认为还是不必介入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打算走动:“不用,我在这就行。”
摊位又寂静了好一会儿,陆月浓已将手里的书翻到第十一章 ,浸溺于书中世界,并没有发觉远处走过来两个人。
直到他闻到一缕草莓的甜味,似有若无的,勾动起嗅觉。
江倚槐站在摊位前,躬身越过桌子,向陆月浓递出手:“吃吗陆哥?特甜。”
一旁的董力帆点头附和:“没错,我这个巧克力的好,他的草莓的看起来也不错!”
陆月浓抬起头,看清江倚槐手里的东西,明白了香甜气息的来源,他犹豫了一下,便开口煞风景道:“才三月份,你们不怕感冒?”
董力帆惊讶道:“陆哥,都三月份了,年轻人怕什么感冒?”
江倚槐理所当然道:“嗯,而且就算是冬天也能吃冰嘛,而且,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不用了。”陆月浓还是拒绝了。
“不吃就有点可惜啊。”见陆月浓没打算接盘,江倚槐又担心奶油化在桌上,只能悻悻然将冰激凌收回。
推销失败,也没见江倚槐气馁,他站在原地,不怎么讶异地打量完陆月浓这惊为天人的“销售海报”,又看着陆月浓。
仿佛看陆月浓看书是一件颇有趣的事,他就着这一幕,一声不响,“咔咔”咬着脆皮,不消多久就把一支冷饮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