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没有桃花三两枝,只有霜叶红于二月花,还有一座大小适宜的亭子,两个人对坐在其中。
“没想到在这都能遇见,你说,算不算冤家路窄?”江倚槐说得轻巧极了,手里还细细地擦着相机。
但这段话太容易勾起某段不愉快的回忆。他们最后一次分开时,几乎可以称作不欢而散。
江倚槐看了他一眼,陆月浓没什么反应,他才做贼心虚般,重新低下了头,将相机有条不紊地收回背包。
拉链拉到最后时,江倚槐才意识到不似从前了。那时他总将这宝贝收得极快,连慢上一秒都露怯,生怕被抢了看,如今却得以从容。
陆月浓低头笑了笑,纠正他:“难道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江倚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继而坦率道:“有缘么,也是。我们多少年没见过面了,还能再遇见。”
陆月浓却说:“其实不只一次了,不是吗?”
江倚槐一瞬间没绷住,露出略微讶异的表情,不确定地开口:“玉大那次……你也发现了?”
陆月浓仍旧笑着,眼前掠过一月前的那堂课:“其实……我有想过是你,但没想到真的是你。”
“……也是。”江倚槐抓了抓衣摆。那会儿他们上课有人作祟,冬叔老是威胁说看得一清二楚,但只有真的站上去了,才发现那其实并非说假,都是真的。现在换了陆月浓,能看见的,也不会少看。
“还浪费我感情,口罩都没摘。”说着,江倚槐露出个苦笑的表情,看着怪委屈的。
“不摘挺好的,”陆月浓哪会不知道他不摘口罩的真实原因,也不拆穿,反是笑看着他,“摘了就被认出来了,到时候被人群围住,我这课秒变记者会,还上得成吗?”
江倚槐露出一个“没想到你还挺关注我”的表情,嘴上却说:“也没那么夸张……”
“那天我原本想确认一下,没想到上完课被事情绊住了……”陆月浓犹豫了片刻,没说下去。
江倚槐:“没事,现在不也确认了吗?”
陆月浓“嗯”了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另有意义,他很快又将话题转回到正轨上:“不管怎么样,没摘下口罩给我课堂‘添乱’,这我得谢你,改天……”
江倚槐受之有愧,连说“不用”,说完再看陆月浓那套不曾转变的平和表情,又觉得人家或许在跟他客套,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江倚槐不至于为这事儿纠结,他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平时有看我的戏吗?”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陆月浓在袖子里攥了攥手,片刻后对上江倚槐的眼:“就算不看,我也知道,你在这条路上不会差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一时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恭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正如吴教授所言,陆月浓这样的人,如今忙于工作,对这些正业之外的事情不上心也很正常。
江倚槐就算低调,作品在宣传时依旧是避免不了铺张的,更别说新闻媒体与网络传播了,陆月浓到底还是个现代人,怎可能没看见过呢?
可不知为何,心中仍有些微妙的失落感,江倚槐强打精神道:“那你呢,现在是一直在平大教书吗?”
“嗯,毕业后留在这,”陆月浓笑了笑,“勉强有个工作,能吃得起饭。”
这形容得太惨了些,饶是江倚槐再能活跃气氛,一时也无法接下去,他只好转了话题:“那你今天是没课吗?”
然而,这话一出口他就悔了,直想给自己脸上来俩巴掌。今天可是周末,周末上什么课。
陆月浓倒是不再像从前那样爱挑他话里的刺了,点点头,说:“嗯,和朋友出来。”
江倚槐不自觉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手机振动声。
两个人都下意识去摸兜,看完屏幕后,江倚槐毫无动静,陆月浓愣了下,而后打了个手势,看来有讯息的人是他。
“不好意思,”没多时,陆月浓收起手机,站起身解释,“有约时间,我得走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什么事留你,正事要紧,”江倚槐跟着陆月浓走了两步,望着他背影踌躇道,“要不我送你,万一……”
江倚槐本来想说怕陆月浓迷路,但想到从前出去时,不认路的似乎是他自己,一时便没什么立场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