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贺士林都把外套脱掉了,当爹的还能把人往屋外扔吗?这两天入秋了,晚上的风冷呢。
贺作舟见方伊池不吭声,埋头抠手指,就知道这凤凰听进去了,就是在装傻,心里更气:“我跟倒霉小子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跟着我爹去打猎了,他呢?成天追在你屁股后头,跟没断奶似的,丢人!”
“先生,”方伊池不满地抬起头,“您别这么说,士林还小呢。”
贺作舟冷哼一声,直接攥着小凤凰的手腕子上了车,嘴上没再多贫,当晚却直接把贺士林丢上了开往奉天的列车。
方伊池急死了,眼泪汪汪地扯贺作舟的衣袖。
贺六爷叹了口气,把他抱住:“不是因为他缠着你才把他送走的。”
“那是……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大了啊。”贺作舟无奈地拉住方伊池微微颤抖的手,攥在掌心里,耐心地讲道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哪个成天跟着爹爹的?”
虽说现在时局安稳了,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上战场,贺作舟没法保护贺士林一辈子,想要在四九城站稳脚跟,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方伊池眨巴眨巴眼睛,懂了,却终究是舍不得,望着逐渐开远的火车,泪眼婆娑:“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接回来?”
贺作舟慢吞吞地戴上手套,瞥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开远的火车,回答得模棱两可:“等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爷们儿的时候。”
这个回答明显不能让方伊池满意,他揉着眼睛,等贺作舟靠近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先生的手指。
“别闹。”贺作舟正襟危坐,“小凤凰,你甭看现在贺家厉害,等再过个三五十年……”
“先生还是厉害。”方伊池突然插话,他把头靠在贺六爷的肩头,喃喃自语,“不论过去多少年,先生都是最厉害的。”
贺作舟沉默了片刻,无声地笑了,偏头亲亲小凤凰的眼角:“那可不?我要是不厉害,也等不来你这只凤凰。”
于是倒霉小子就这么被送走了。方伊池往奉天写了不少信,贺士林也回了很多,拼命用稚嫩的字迹表达对爹爹的思念。
有回方伊池受不了了,偷偷摸摸发电报问士林愿不愿意回来。
出乎他的预料,贺士林非但不愿意,还认认真真地讲道理,说自个儿以后要当个像贺作舟那样的男人。
方伊池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催着贺作舟往奉天那边寄了不少衣物和吃食。
贺作舟一概应允,但是寄过去的东西究竟能不能到贺士林手里,就难说了。毕竟贺六爷让儿子去奉天是去学习的,不是去享福的。
恰逢小凤凰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成日提不起精神,来不及拍封电报问问孩子有没有收到寄过去的东西,贺士林就在奉天跌打滚爬,不那么顺利地成长了起来。
再说北平。
数九隆冬,方伊池捧着手焐子,一边打哈欠,一边喂海东青。
他身后是温暖的壁炉,贺作舟歪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狼崽子的脑袋。
狼崽子已经长大了,也有了个响亮的名字,叫二红——因为它小时候吃肉骨头,吃得太急切,嘴角被骨刺剐出两道红痕。
贺士林在家的时候,二红跟着贺士林,现在又十分有眼力见地跟上了贺作舟,显然对这个家里谁更厉害有着非常明确的认知。
方伊池又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贺作舟撩起眼皮,催促道,“这鸟儿还要你喂?”
“睡不着。”方伊池摸着海东青的羽毛,迷迷瞪瞪地说,“就算睡了,晚上也是要醒的。”
“冤家。”贺作舟起身走到他身后,恨恨道,“你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