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森脸色微僵,似乎不太理解容庭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他坐直了身体,手攥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记得是记得,不过这也没事嘛……我还特地打电话给高思源问了一声,怕小陆在《丹心》剧组里有什么异样,结果小高还说他表现不错呢。”
容庭看了眼陆以圳,两人目光交汇,陆以圳能明显感受到,这一刹那里,容庭心绪的跌宕起伏——有心疼、有内疚、有苦涩、有值得——而他很快扭转眼神,接着望向谢森,“以圳他……拍完电影以后,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嗯,因为抑郁症。”
谢森脸色骤变。
陆以圳的手也忽然抖了一下,仿佛过去的伤口忽然被人撕开了茧子,将脆弱的新肉暴露在了空气中。
容庭毫不避讳地握住了他,然后依然望着谢森。”谢老师,以圳因为走不出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包括那个时候我们去戛纳,他其实也是刚出院没多久……我到现在都不敢问以圳,他爱我到底是为了我多一点,还是为了许由那份遗憾多一点。”
“容庭啊……”谢森有些干涩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了。
容庭微微一笑,“谢老师,您在表演上给了我很多重要的指点,我一直感激您,这次和您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就是时过境迁,想告诉您,当时我是对的。”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谢森原本以为是兴师问罪的复杂心情,很快在容庭这句话中被消解开来。他重新回归他的年纪所应有的平静和宽容,点点头,承认道:“是,当时你是对的,我应该及早听你的意见,任何一个导演都不应该将自己的艺术构想,建立在演员的病痛之上。”
容庭似乎是松了口气,他揽住了陆以圳,接着道:“不过……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得谢谢您,《同渡生》打磨出来一个更优秀的以圳,能陪他渡过难关,也是我的幸运。”
谢森毫不掩饰自己对陆以圳的欣赏,“是啊,虽然小陆最后拿去了影帝,但也确实是实至名归了,小陆啊,那你最近还有什么打算?继续拍戏吗?”
话题弯弯绕绕,总算落在了两人前来的目的上。
陆以圳与容庭对视了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后,他开口:“谢老师,我想自己拍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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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晨八点,这是全北京非节假日里堵车最高峰的时段,连五环上都是挪不动窝的行驶缓慢,开到东三环上,就彻底没机会踩油门了。
“你信么,我走着都比你开车先到公司。”戴着口罩帽子墨镜的陆以圳缩在副驾的位置上,根本不敢坐直身子,他从右侧车门外的后视镜向外看去,一辆白色的比亚迪s7自始至终跟在容庭车后。
容庭无声一笑,也不管陆以圳的吐槽,只是道:“别看了,这狗仔跟了我快三年了,去年开得还是马自达2,这应该是拿了年终奖换的新车,车牌号都没变……”
“诶?我以前都没注意到他们啊。”
“他们不专跟我一个人,我又没什么恶习,能拍到的料太少,要是每天都跟着我,早饿死了。”容庭开了句玩笑,然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估计是最近是公司在炒我和薛珑珑的绯闻,所以想跟几天看看是真是假吧。”
陆以圳听了就笑起来,负责跟进这件事的人是戚梦,她既想接着网友的揣测暂时烧一下这把火,又不愿意容庭和薛珑珑真的出门亲密给狗仔看,害得现在网上连容庭的粉丝都看出是炒作新电影的目的,根本懒得掐薛珑珑,风气难得的平和。不过好在还是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围观,热度维持在相当低的程度上,戚梦只能催促陆以圳这边赶紧出拍电影的新料,免得她还要花钱雇水军来维持话题。
不过……千难万难,幸运的是,陆以圳和容庭总算搞定了谢森。
那日晚上。
拿陆以圳的病煽了煽情,容庭就很快直入主题,并且非常坦白地交代了陆妈妈对两人的要求和现在遇到的困难,希望能得到谢森的支持。
陆以圳特地带了自己在学校拍的微电影拷贝和《鲜橙爱情》的剧本前来,谢森经验老道,一下子就能看出陆以圳目前的水平和这个剧本的难度,知道可操作性并非大家眼中那么低。
虽然三个亿的票房对陆以圳来说或许目标还有点难度,但单就投资风险来讲,其实并非太高。
——和谢森这辈子冒过得险相比,这个实在太不足一提了。
“监制吗?”看完剧本,已经是夜里十点了,谢森摘下眼镜,口吻里犹豫的意味并不是很重,“这是个没有什么难度的剧本,也很符合当下年轻观众的口味……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我这个老头子已经有点过时了。”
陆以圳笑了下,“谢导您可别这么说,我们还在努力跻身观众视野的过程里,但您已经开始成为经典了。”
谢森对此不置可否,“唔,容庭,你打算来做投资?承担全部成本?”
“如果您不肯参与,估计就得我去筹钱了,您要是肯帮我们挂一个监制的名,我和以圳会再去找新艺娱乐谈一谈,他们全资估计是不大可能,一定要我来担一些风险……理想的比例是五五吧,风险均摊……当然新艺肯定会适当运作,把更多的前期成本压在我这边,但是五五可以为新艺保有对这部电影的控制权。”
“怎么不找你自己的东家?华星一向很重视你,说不定肯当冤大头。”
容庭摇摇头,“华星的发行不行,会毁了以圳。”
谢森淡淡一笑,这抹笑容里有对容庭肯定的成分,也有一点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