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森没催他回答,只是笑眯眯地走到了陆以圳面前,打量了一下陆以圳又纠结,又克制的表情,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嗯,一会就保持这个状态,明白了吗?”
“……明白。”
谢森欣慰一笑,“好了,容庭,你就这个样子,到架子那边去,等你站好了,再喊小陆过去。”
陆以圳一僵,谢导疯了么,难道要让容庭袒着上身拍这条?
得到谢导的许可后,他几乎是带了点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站位处走去,然而,密密实实地录像带,将过道两侧挡得严实极了。
他根本看不见容庭究竟是什么样的。
更挠心挠肺了。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谢森导演举起手里的扩音器,“各自就位,action。”
重新开机。
同样的机位、灯光、走位。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却不敢掉以轻心,对每个细节都保持了严格的把关。长镜头的意义,就在于传达丰富的信息量,整个画面的光影、构图、色彩、繁简,没有一处不是在讲故事。
中景景别的画面内,三排两米八高的架子被同时收入画框,由中间的一排把画面割裂成两个部分。于谢森的分镜剧本设计中,这是两位男主,第一次在同一个镜头内出现,但他们仍然被架子分割开。
这样的构图中,陈列架作为直线符号,用来表现男性的力量与平等的关系,而画面的等分切割,则暗示着两位男主人公此前毫无交集的人生。
侧打的灯光将陆以圳这一侧明显照得更亮,借以对比两位男主人公迥异的性格。明朗的许由,沉落的赵允泽,导演在一开场,就暗示了观众他们的现状。
镜头就是这样神奇的语言,他不说话,却能告诉人们太多的故事。
王跃盯着两个演员完成了前面八秒的内容,忽然开始好奇谢森和陆以圳说了什么。
他感觉,许由来了。
色彩饱满的画面里,陆以圳像是一个纯色的剪影,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里,透出的闲适、安然,即便经历过许多坎坷、磨难,却依然不急不躁的平和。
然而,这一份平和里,竟透出了那么一点不同寻常。
每当隔壁的容庭,发出一些磕磕碰碰的声响,陆以圳专注的眼神,都会出现短暂的涣散,他放录像带的动作会迟缓,他有时甚至会刻意停下来,把目光挪到录像带的封面上,然后透出一点沉思的表情。
但,观众看得出,这一点沉思,决不是因这个录像带而产生。他是在揣测、猜想,在被赵允泽牵动情绪,可录像带,却成了许由手中,掩盖情绪的工具。
明明保持着与上一条一样的距离,但不知怎么,王跃就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透出某种萌芽的迹象。
王跃有些难以描摹自己的感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角色本身与陆以圳的形象就很接近,但是接近不意味着一致。就算是本色出演,归根结底也逃不开一个“演”字。
如何将本我与电影中的“我”融为一体,向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像刚才,陆以圳就是陆以圳,他的本我,强大到让人根本没法去关注这部戏的剧情,或者说,他无法让人入戏。然而,这一次,演员与角色的界限开始融合,王跃终于有了一种看故事的感觉。
王跃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谢森的表情,果然,谢导的眼神里,也满是对这个镜头的满意与赞许。
第十三秒,这一次,谢森沉默着,没有打断两位演员。
而镜头内,两位男主人公僵持的格局也终于出现变化。
陆以圳摆完了手里的录像带,转过身,面对向容庭的方向,而容庭,也回过身,刚好抽掉了两人中间的一盒录像带,通过狭窄的缝隙,他们,四目相对。
“CUT!”
谢森带着兴奋的声音猝然从片场的扩音器中传出,“很好很好,这条很好……容庭,不用动带子,这条过了,接着把下面的拍完!灯光调整一下,给陆以圳那边打亮点,三号机推近一点,加个特写。”
而此刻的陆以圳,却是盯着衣着整齐的容庭快要抓狂了。
他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