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在和一滴水较劲儿,他想,这滴水凭什么滑过邓远的身体?
“以寒,这些人是在为一个作家吵架?”邓远背对着徐以寒,“你们公司的?”
“嗯,一个白富美,也在参加比赛。”徐以寒盯着邓远小小的耳垂说。
邓远“啊”一声,语气变得焦急:“我看有些人说她写得不好?那她写得到底怎么样,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比赛啊?”
“写得不好,但是营销做得好……好了,姐,”徐以寒俯身关掉平板,和邓远肩膀抵着肩膀,“不说这些无聊的事儿——零食你都喜欢吗?”
“我只吃了一块巧克力,特别好吃,别的我没吃过,”邓远不好意思道,“以寒,你不用这么……这一箱,很贵吧?”
徐以寒笑着摇头:“不贵,吃着玩儿嘛,而且你不是说吃药太苦?”
“那点儿苦味,我含块糖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多零食,”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盒“妈富隆”上,“以前刚开始吃孕激素,胸部有了硬块,那真是吓死了,以为得了癌症。”
徐以寒:“然后呢?”
“然后就想去医院照CT啊,又不敢,怕医生发现我在吃药,”邓远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表情有些腼腆,“我就在网上问,还好那些人都不错,他们告诉我有硬块是正常的。”
“那些人也是……想变性的人?”
“嗯,当时贴吧还没被封,也有QQ群。”
“现在硬块还在吗?”
“不在了,又吃了一段时间药,就没了。然后胸部就……长大了一些。”
徐以寒无声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这个夜晚如此柔和,没有加班,没有老徐,没有寒风凛冽。傍晚时下过一场雨,此时空气湿润而清透,窗外的夜空里,月亮浸润在湿漉漉的云朵之中,光辉半掩。徐以寒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句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想变成女人的?”徐以寒凑近邓远,问道。
“……初中吧,有一天上体育课,我感冒了留在教室,看见我同桌夹在数学书里面的卫生巾,露出来了。”
“然后?”
“那一瞬间,我竟然……很想试试那片卫生巾。”
“哦……这样。”
邓远转过头,一双圆圆的眼睛直望进徐以寒眼里:“以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或者很——恶心?”
“不会,”徐以寒大大方方地回望他,“真的不会。”
徐以寒跟邓秀丽回老家的那一年,最常陪着他的,就是邓远。
外公外婆都要做农活,而邓秀丽则时时往县城跑,或者回武汉——徐以寒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没人管徐以寒,只有一个表哥愿意陪他玩,便是邓远。那时邓远总穿着校服,个子不高,身材削瘦,表情温和,连说话都轻声细气的。他带徐以寒上山挖竹笋,给徐以寒煎鸡蛋当宵夜,在村间的小路上帮邓远赶鸡——所有大人都哈哈笑着说,你怕鸡?那可不行,在农村哪有怕鸡的哟。只有邓远走在他前面为他驱赶路上的鸡,牵着他的手安抚道,你别怕,有我在,鸡不敢过来。
“以寒,”邓远放慢语速,郑重地说,“这几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你是我姐嘛。”
“明天我就去找工作,然后我尽快找住处,好吗?但可能还得在这儿打扰你两三天。”那天受伤后,邓远就没去送外卖了。
徐以寒一愣:“什么?”
“我明天……”
“哎,我这记性,”徐以寒笑着,揽住邓远肩膀,“差点忘了跟你说,我帮你找了个活儿——给淘宝店当模特。”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