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病房的门被慌慌张张地旋开了,门锁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鞍前马后一直伺候着的那位工地负责人把脑袋探了进来,赔笑道:“二位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我们领导刚赶过来,您看是不是出去见一面?”
这话明显是对着陈飞说的,陈扬也就顺水推舟,象征性地捶了陈飞一拳:“去吧,说话客气点。”
谁知陈飞真的出去见了这姗姗来迟的领导,却完全轮不到他这个受害人家属说话不客气。
“你就是那个伤者的哥哥是吧?”该领导敷衍了事地跟陈飞握了握手,还嫌陈飞用力过猛了,泛着油光的粗眉毛皱得死紧:“你弟弟受伤了这很遗憾,但丑话得说在前头,这事和我们公司是没多大关系的。”
陈飞收回手,冷眼看着他。
“我们已经在附近路口都设了提示标志,提醒行人注意高空坠物,按道理我们在这个意外里就不应该承担连带责任了。”
工地负责人偷偷瞄了一眼陈飞的脸色,赶紧伸手去拽自家领导的衣服,想让他好歹别信口开河。那路口根本没有提示标志,铁板钉钉的事实,谁来推卸责任都没有用啊……
领导同志大概是唯我独尊成了习惯了,当下就豪迈地一甩手,自顾自说了下去:“而且啊,我们中建每天都有例行安全检查的,这种起重机故障只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只能怪你们家兄弟运气不好,实在是&*&……%¥¥%#¥##”
走廊另一端,叶祺正大步流星往这边走过来。陈飞一身笔挺的军装是够显眼的,不仅叶祺能看到他,别的病患和家属们也都很好奇地偷眼向他那儿瞟,并且对那位拿腔作调的福相老男人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关注。
听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陈飞回过头去与叶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继续静静地听着领导的发言。
“虽然这件事很不巧,也很不幸,但我们公司不能承担正常范畴外的责任。”领导说到兴起,满面红光,兴奋难耐:“像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发生的,里面这位受伤的同志也该检讨一下自己,走路的时候要看看清楚。尤其是在工地旁边啊,怎么能不看看上面有没有掉东西呢!”
谁也没有看清楚叶祺是什么时候走上前来的,也没人预料到这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人会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反正警卫员只觉得眼前一花,陈大校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就是硬拳头撞击到肥肉和牙齿的闷响,方才还挥斥方遒的领导一下子就被打得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去了。
陈飞满意地笑了笑,心想总算不用我亲自动手了,表面上做出一副程式化的镇定样子来,只眼眸深处闪现了一丝快意。
“人在里面,一直醒着,你去看看吧。”
叶祺打完了人转身就走,听到陈飞这句低语也不过缓了一下,更低地回了声“谢谢哥”,然后无声无息地掩上了不远处那间病房的门。
陈飞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然后耐心等着那领导从地上再爬起来。看他还想说话,陈飞终于忍不住了,双臂环抱着朝他又走近了几步:“你们公司最近挺忙的吧,我听说是为了外白渡桥那边老军工厂的改建项目?”
领导捂着迅速肿胀的半边脸,用一种惊怒交加的眼神审视着陈飞,一时还掂量不出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