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座名为乌头山的地方安营扎寨,扯旗称王。
第一次劫官镖的时候,灵江随手抓了块小小黄的肚兜蒙脸上,一个人领着两把牛头大的玄铁梅花锤,下山去了一趟,拉回来三辆马车,里头都是要送进皇宫给达官贵人吃的上等苹果。
所以往后的几天里,灵江早膳吃的苹果汤,午膳吃的拔丝苹果,晚膳吃的苹果沾苹果酱。
吃的他怀疑自己都快变成了苹果。
小小黄夜里做噩梦,说的都是不吃苹果了。
于是第二次劫镖的时候,灵江带着小小黄沿路在镖车上飞来飞去,先行探路,看准里面是什么之后再劫镖。
然后他们截了三辆上等黄杏。
厨房里,殷成澜看着一筐黄橙橙的杏,牙都快酸掉了,他一手拎着汤勺,咣咣敲着咕嘟冒泡的黄杏粥,“你们跟了三天,就劫了这玩意?”
两只小黄鸟站在黄杏上,理直气壮,指着自己的黄毛毛,异口同声道:“颜色好看呐。”
殷成澜:“.…..”
遂,吃了十日的黄杏沾黄杏酱。
殷成澜牙口酸的连灵江都快啃不动了,一看见他家两团黄毛,宛如见了两个移动的黄杏,龇牙咧嘴直流口水。
于是第三次劫镖的时候,殷大寨主亲自上场了。
他拿苹果和黄杏去集市上换了黑布,做了一人两鸟三身衣裳,蒙着脸便出去了。
这天,官府的车马押运着十几辆马车的贡品,浩浩荡荡在乌头山里蜿蜒穿行。
路过一条狭窄的道路上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领头官员看见一人黑衣飒爽,背对着他们,挡在了路中央。
他的头上飞着两只穿着黑色小马甲、用小小一块布蒙住脸,又从布上挖出一个洞,洞里竖出一根冲天呆毛的鸟。
领头官员:“.…..”
黑衣人负手而立,背对他们,朗声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
领头官员道:“义父?是您吗?”
殷成澜一扭头,看见玉树临风的瑞王宗睿思惊讶的看着他。
殷成澜:“.…..”
睿思下马上前,低声道:“乌头山频发山匪劫官镖之事,我奉命前来调查,不曾想……”
殷成澜瞪着他,感觉老脸快丢完了。
幸好还有面罩能接一接。
殷成澜沉下嗓子:“.…..买路财。”
叫谁义父呢,别乱认爹。
后来,瑞王与他们上山一聚,留下三辆马车的上等香蕉。
再后来,为了顾及殷成澜快要丢光的老脸,灵江只好遗憾的鸣金收兵,带着小小黄黄换了挣钱的行当。
殷成澜提意重操旧业,养鸟。
灵江不情不愿答应了。
殷成澜去买了十只幼鸟,其中有三只巧舌如簧的绿琉璃鹦鹉。
绿琉璃鹦鹉的幼鸟比殷红火还难养,娇气,脆弱,一碰就坏掉了。
殷成澜兢兢战战的把绿琉璃养大成鸟,准备找商贾大家卖掉。
没料到,临卖的前一天,灵江和小小黄跟绿琉璃鹦鹉动起了嘴。
当时是,叽叽喳喳,鸡飞狗跳,大黄小黄舌战群鹦,把一只最能说的鹦鹉竟硬生生气死了。
殷成澜看着气鼓鼓硬邦邦的鹦鹉尸体,很想流一把辛酸泪。
“我去把钱退给人家。”
灵江叼住他的衣袖:“不退。”
殷成澜道:“行商需有信义。”
灵江看着一旁调戏其他鹦鹉的小小黄,眼睛一亮。
后来,被当成鹦鹉卖了的小小黄在大商贾家里吃胖了两圈,最后被灵江下了命令,这才恋恋不舍回来了。
不过,之后每每提起被他爹和他爹卖了的这件事时,小小黄还一副意犹未尽的回味。
当只笼中鸟,每天露出肚肚给别人瞅瞅就能吃饱喝足,太舒服了好吗。
养鸟险些赔了儿子,他们只好又换了行当。
殷成澜是有手艺的,做出来的东西造型精美巧夺天工,一旦出世,立刻就能被人抢夺一空。
灵江负着小翅膀,鼓着腮帮子,巡视领地的看过他准备卖的木器:“这个我喜欢,不准卖,这个我也喜欢,不准卖,这个我更喜欢,也不准卖,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我都喜欢,都不准卖!”
殷成澜:“.…..”
好吧,换。
他们养鸡。
鸡和鸟很像,不会飞,脾气好,关键是鸡生的蛋也能卖。
于是,殷成澜隆重的转身一变,成了养鸡场场主殷成澜。
场主殷成澜看着在他们精心呵护下的小鸡张大成鸡,生出漂亮的鸡冠和花尾巴,一天到晚跟在灵江身后咕咕咕的叫。
灵江把母鸡拉过来一瞧,他们的母鸡要生蛋了。
生蛋这一天,殷成澜铺了柔软的干草垫在窝里,第一次生蛋的小母鸡可怜巴巴的卧在草地上,叼着灵江的小翅膀不准他走。
陪着生蛋呐。
殷成澜醋意横生的等在窝外,等来了他们的第一窝蛋。
然而,这一窝他本来打算给殷红火爆椒炒鸡蛋的蛋,竟然在几天后孵出了小鸡。
那窝小鸡毛茸茸湿漉漉的,身上生着一层细细密密的黄色茸毛,在鸡窝里细声细气的叫。
殷成澜和小小黄蹲在鸡窝外面,看小黄鸟忙忙碌碌的叼着小米喂鸡。
小小黄:“爹,它们和我好像。”
殷成澜看一眼圆滚滚的儿子,又瞅瞅鸡窝里嗷嗷待哺鸡崽,以及在鸡窝里比母鸡还忙碌的小黄鸟……只觉得头上有点发凉,好像要长草。
殷成澜皱眉,一把拎起喂鸡的灵江,眯起眼,盯着道:“家里没有公鸡……它是怎么下出崽的?”
灵江扇他一翅膀:“放我下来,我怎么知道。”
殷成澜道:“不是你——”
他抿住了唇。
灵江一愣,转身幻化成人,一把攥住殷成澜的领子,将他拉起来按到一旁的树上,冷冷道:“你想说什么?说出来。”
殷成澜唇瓣动了动,没敢张嘴。
灵江微怒:“你觉得我饥不择食?”
殷成澜忙摇头,指着地上忧心看着他们的小母鸡,说:“我觉得它鸡不择食,没觉得你,乖,不气了啊。”
灵江推了他一把,松开手,低声说:“你真混账。”
说完,转身走了。
见灵江走,小母鸡张开翅膀咯咯咯的就要跟过去,殷成澜心烦看它一眼,施起轻功也消失不见。
第二天,殷红火再见到他爹和他爹时,一个他爹趴在床上,脸色很奇妙。
另一个他爹坐在桌边默默饮茶。
殷红火从身后抓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鸡,道:“爹,瞧,就是这只野公鸡半夜钻到鸡舍非礼了咱家的小母鸡,我已经抓到罪魁祸首了,爹,你就别揍我爹了。”
他爹趴在床上,和惊慌的大公鸡对上视线,握拳重重捶了下床:“今晚给炖了,大卸八块!你爹要补身子!”
另一个他爹低头喝茶,借茶杯遮挡,唇角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贱招。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