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晏笑了笑,眼角的笑纹因为这个笑容而被加深,却丝毫不折损他的魅力。
“老气横秋的样子,不像你。”沈明晏说。
“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也不像你。”玄公子说。
餐厅里恢复了静默,玄公子再度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蓝天,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湛蓝湛蓝的。
“我记忆的天空就是这样的。很蓝。”玄公子推开椅子走到床边打开窗子,微凉的空气涌入屋内,凉风撩起他肩上的发丝,吹拂著他宽大的衣袖。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起清晨。那时候我还是一只八哥,飞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你的花园里和自己下棋。我一直很奇怪,你很喜欢下棋,却鲜少与别人对弈。那时候你还很年轻,像现在的沈睿修。我鬼使神差地留在了凉亭旁的那棵桂花树上,看了你很久,你没有发现我──没有人会去注意树上的一只鸟,就这样,我来了很多次,可是你从没发现,有一只八哥一直默默地看著你。”
“那时候,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城市,或许是回到曾经去过的某个城市,或许是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麽差别,因为它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特别的人的存在,一座城市就只是一座城市而已,一栋房屋也就只是一栋房屋而已,永远不会是故乡,也永远不会是家。”
“我听说过很多关於妖的故事,都是你们人类口中的。你们似乎很羡慕妖精漫长的生命,你们人类所奢望的也就是长生不死。可是对我们来说漫长就意味著孤独。我们很少有朋友,尤其是人类,他们的生命太短暂了,寿命的不对等就意味著感情无法长久,看著朋友一个个老去死去,那种心情,除了悲伤和遗憾,什麽都没有。我们流离失所,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小心掩藏著自己的踪迹,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活著。可是我们内心深处都知道,自己不是人类,我们用人类的导则规范来约束自己,但是却没法真正认同。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沈明晏开口问道:“那你为什麽要留下来?”
玄公子转过身来,靠在窗台上,对他微笑:“你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死,但是在你真正死去的那一刻之前,你能给自己的人生盖棺定论吗?我知道这结局是你先我而去,可是过程却未必不精彩。”
“你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忘掉这个结局。”沈明晏说。
“换一种说法吧,我可以有很多很多时间来回忆你。”玄公子笑著说。
“你选择的路,并不适合你。”
“在走到道路尽头前,没有人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可我觉得我没有走错,至少到现在,我都觉得我没有错。”
沈明晏不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远远看著窗台边的玄公子。
窗台外的三色堇开得正好,几只麻雀在花坛里跳来跳去,玄公子打开窗子,这群小家夥丝毫没有怕人的念头,竟然没有四散逃开,反而叽叽喳喳地冲玄公子叫唤。
“明晏,我的人生,我会自己选择,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跪著我都会走完。”玄公子背对著沈明晏缓缓说道。
沈明晏一手支著额角,一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著。玄公子熟悉这个动作,每当他这麽做的时候就说明他在思考。
许久,沈明晏展开了一个了然的微笑:“我很高兴,你选择的人生里有我。”
玄公子理了理衣襟下的褶皱,脸上的笑容矜傲:“以後我陪你下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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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餐厅後沈睿修和白齐来到了阳台,二楼走廊尽头的阳台是朝南的,此刻正沐浴在晨光之中。
“难得冬天起这麽早,空气真新鲜。”白齐深吸了口气感慨道。
“比起呼吸新鲜空气,我倒是更愿意和你在暖呼呼的被窝里消磨人生。”沈睿修上挑的眼角带著戏谑的笑意,语气中更是带著某种暧昧的暗示。
白齐瞪了他一眼:“精虫上脑的家夥迟早精尽人亡!”
“唔?”沈睿修看著天空,神情无辜至极,“是谁经常傻乎乎地盯著我,看得两眼发直?”
白齐努力绷住脸,可是脸上发烫的感觉却没办法掩饰。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明明知道这家夥是有心勾引,可是被他衣衫半解似笑非笑地看著……总会忍不住喉咙发干两眼发直,瞬间精虫上脑……於是又是糜烂的夜生活。
“一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了。”沈睿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有个这麽热情的恋人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啊。”
“你……”白齐一时语塞,张口结舌。
沈睿修忍不住笑出了声,上挑的桃花眼都笑眯了起来,见白齐还是一脸羞愤的样子他更乐了,俯身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迟到的早安吻,嗯?”
白齐脸上还隐隐发烫,嘴上却不甘示弱:“没诚意,重来。”
沈睿修背靠著阳台廊柱的廊柱凝视著白齐,幽深的瞳孔里倒映著清晨璀璨的阳光,一时间竟然流光溢彩,宛若五彩晶石。晨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显得柔和俊美,气质文雅谦和,笑容里带著一种漫不经心的诱惑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