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姆根海内,在他们的领域内,空气恢复了正常水准,布雷斯总算能喘过气来。
果然如辛西娅所说,他们的悬浮车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在看到诺亚和辛西娅的时候就直接放行了。
辛西娅:“要进入姆根海并不难,但我回来的消息,哈罗德会第一时间知道。我们进来后,他的眼线会将我们的行动都报备回去。”
“可以。”回答的人是诺亚,“先知死后,哈罗德保持了圆楼内的摆设,说是留待后人瞻仰,如果想去祭奠也可以。”
进入姆根海内,这处看起来更像是造型独特的城堡,不管是外面的守卫还是内部的庄园高塔,都带着一种异样复古的风格,来来往往的人,足以看得出来这已经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教派,更如同末日教派一样,与本地已经成为了一种与当地血肉相关的依存关系。
悬浮车穿行过了几次检查,最终在一栋造型诡异,通体素白的圆楼外停下来。
这圆楼的高度并不高,但它的整体形态非常奇怪,它之所以被称之为圆楼,正是因为在圆楼的范围内,不会出现任何的锐角,它是一栋与圆形息息相关的建筑物。
而这样的建筑物,布雷斯只看到了一眼,就捂住眼睛发出了惨叫声。
“……时间,空间,乱流之物,毁灭……哈哈哈哈哈……毁灭,死亡是一切的尽头……他只是在躲避……嘻嘻嘻嘻……死了好,死了好……”
朱利安感觉到布雷斯身上力量的活跃。
他的眉头皱起,冰蓝色的眼睛看向布雷斯,一道极其轻薄、柔/软的意识触须掠向布雷斯,顺着他身上的力量源泉轻轻抽打了一记,将已经凝聚起来的活性又抽散了。
布雷斯昏倒在莫尔顿的怀里。
莫尔顿无奈了,“他怎么连看上一眼,都能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
朱利安看向圆楼,淡淡地说道:“这里是姆根海先知曾经住过的地方。”
会更加活跃,也是正常的。
辛西娅看着布雷斯的倒霉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当初先知一直不肯我接受洗礼,我原本以为先知是觉得我不够资格,但如今想来,其实先知一直都不希望我们继续参与其中。”
布雷斯的确是因为几次的偶然,让他的身体成为合适的容器,可实际上布雷斯的精神不强悍,只能算是普通人。如果换做是约翰教授得了这样的奇遇,他或许能和先知一样坚持下去,但布雷斯不行。
这份力量,如果出现在不该
出现的人身上,就只是灾难。
……不,它们本来就不属于人类。
诺亚停下车,将朱利安一行人迎接下来。圆楼附近正好没什么人,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只能听到静悄悄的环境里属于自己脚步声的回荡。
先知的住所在二楼。
他的房间,也是透着格外的诡异,不管是床还是窗户,甚至是入户的门,入眼所及之处,就没有呈现出“角”有关的东西,全部都是光滑不可见的。
“这是为什么?”
莫尔顿好奇地打量了一圈,他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是这些机密紧要的知识,他就没有获取的渠道了。
辛西娅看了眼诺亚,“先知曾经说过,这种形状的建筑物,能够帮助他抵御一些来自虚空的伤害。但是抱歉,冕下,先知有很多事情都从来不与教徒说过,我们也不知道更加具体的原因。”
只是知道,这么多年,先知连吃饭都是直接用手抓,从来都不会用刀叉筷子,任何人要是佩戴了尖锐的饰物进入圆楼,还没进来就会被先知的卫兵丢出去。
“这的确是个笨办法。”
朱利安环顾这个并不大的房间,“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出现在玛丽妈妈家里吗?”
埃德加多:“从天花板和墙壁形成的角落。”
朱利安点了点头。
这是最容易被撕开的领域。
他站在这个房间的窗户,看到楼下有人匆匆跑出去,看他去的方向,或许是在给哈罗德报备。但是朱利安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们的身上,而是逐渐飘远了。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朱利安莫名闭上眼,在这种潮/湿,滋润,舒适的环境里,他感觉得到身体在畅快地呼吸,不管姆根海教派到底是什么目的,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确知道他们的“神明”最喜欢的是什么环境。
他听到了一声,畅快的低吟。
在一片虚白中,他看到一个正在痛苦嚎叫的青年,他的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大片大片的红色从他的眼睛里喷射出来,就好似是整颗眼球都被捣碎,而在他的身边,或者站着,或是坐着很多人,从他们的身上,朱利安能够感觉到淡淡的光点。
那些光点,是远比曼斯塔虫族还要稀薄的光点,但是,只要带着一点莹莹的微光,就能让朱利安有所感应。
而在这么多人里,最引人(朱利安)关注的,当然是那个双眼已经瞎掉的青年。
在他的身上,居然迸射出了如同王族一样的光团。
虽然这光团已经摇摇欲碎,好似随时随地都能散开,而他也会被彻底吞噬,成为疯狂的怪物。
朱利安并不在意。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许多的情感,已经逐渐变得稀薄。如果是在从前,末日引起了这么多人的伤亡,朱利安或许会为此感到愧疚而痛苦,但直到今日,这种感情似乎已经断绝了。
更加冷漠,也如同是隔绝在外地注视着,他的理智有时会到一种冷酷的地步。
人类与他没有关系,他阻止末日,只是不希望这么做。
人类恨他,或者信仰他。
和他没关系。
他在乎的,只是他从前认识的人。
所以,他会为了布雷斯来到这里。
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即将死亡,但是这和朱利安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对他身上的力量感到好奇,如果是从眼睛受伤,那这力量就是直接从眼睛能够窥探到的?可这如同王族一样闪耀的光团,却也反证出这个人类意志的坚定。
哪怕布雷斯拥有了力量,朱利安能够在他身上看到的,也仅仅是一点莹莹的光芒,只比普通的虫族光点亮一点。
“……神……”
人
类虫母能听到他嗬嗬的惨叫。
“末日……”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癫狂。
“末日是注定的未来,是神明的旨意,祂会带领着祂的族群降临神国……宇宙末日的尽头……人类……”
他的声音满是嘶哑的惨叫,带着听不清楚的呓语。
他是……
朱利安“走”到他的跟前。
先知。
年轻的先知。
……原来如此。
一些曾看不明白的东西就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他注视着年轻的先知身上溃散的光团,在他的身上,朱利安注视到了好多条线,也看到了他的未来。
他想起他和布雷斯说过的办法。
人类虫母蹲下来,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那个瞬息,他的手掌按住了青年的额头。
意识触须一下子冲进了年轻先知的脑子。
祂的力量无比庞大,仅仅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存在,都足以令人癫狂。
在祂的注视下,先知体内疯狂的力量驯服了下来。
它们瑟瑟发抖,它们不敢妄动。
那些已经无法逆转的疯狂,被粗暴地压缩到了角落里,相当于是将理智给简单粗暴地拉扯了出来。
对于布雷斯,当然不能这么做。
朱利安只要进入的瞬间,布雷斯都会溃散成肉泥。
但是这个人类不同,他身上闪耀的光点,实在是令人好奇。朱利安将他当做是实验品,将疯狂的部分切割出来,被浅浅地隔绝开来。
就仿佛是把疯狂抽/出,再被封印。
但这不是万能的。
朱利安想,他可不是什么造物主。
“你想活下去吗?”
他说。
……当然,想……
在疯狂和清醒的间隙,似乎有人在问年轻的先知。
当年,此时,他还年轻,刚失去了父母,又因为这个能力而痛苦,有“人”在他面临绝境之时这么问他,他当然会不在乎任何手段,拼命地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活下去。
“好,我会帮你。”朱利安给他留下一道小小的力量,“我会让你保持住大部分的理智,但作为代价,你永远都会清醒着发疯,直到你死亡的一刻。”
这不是诅咒。
这是必定之路。
朱利安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而从在这个人身上的尝试,朱利安也知道了在布雷斯的身上是绝对不能做的,毕竟以布雷斯的精神强度,根本不可能支撑到最后。
他站起身,不在意地看了那个青年一眼。
原本正在痛苦发狂的他突然坐了起来,就好像是身体原本的伤害已经全部消失了,他有点茫然地坐在原地,无数人包围上来,大呼小叫地询问着他的感觉,但青年却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在众人的包围下却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记得,他看到了……
那位的存在。
他听到了祂的声音。
在体内力量的指印下,他知道了祂的身份。
他还记得祂最后的诅咒。
以及那双冰蓝色、冷漠残酷的眼睛。
……天啊。
圆楼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