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a,你给我滚出去。”
朱利安的声音从洞穴里传出来,而后,一只银白色的虫族猛地从里面滚出来,委屈可怜地趴在门口,但它可怜攻势的对象连头都没有探出来,还在洞穴里忙活。
这已经是他们在这颗无人星上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两天前,朱利安的营养剂刚刚吃完,开始不得不硬着头皮尝试虫族们猎杀带回来的肉。
这无人星上,并非没有生物。
这颗最初以为安静的死星,其实遍及了生命,只是为了适应星球生活下去而变得非常隐蔽,难以寻找踪迹。
它们往往掩藏在地下,只在晚上出没,是一种如同负鼠的小东西,形状有点诡异,但肉质还可以。除了这些负鼠外,还有长着三只脚的吉力兽,有六个翅膀的古牙兽……看起来都是变异种,而且还是往稀奇古怪的方向变异,也不知道它们体内有没有什么诡异的射线残留。
但作为这一群虫族里唯一的人……朱利安没有选择的余地。
毕竟他现在颇有种靠虫养着的感觉。
朱利安把捣乱的代号a赶出去后,头痛地看着刚剥了皮的吉力兽,一想到还得忍受自己难吃的厨艺,他的胃就开始痛。如果不是他之前储物项链里还有点做饭的家伙,朱利安就得面对生吃,还是生吃的问题了。
他头疼地把存下来的雨水放到过滤处理器里煮开——这个小仪器能最大可能过滤掉雨水中的酸性物质——又把处理好的肉丢到一边去,准备等煮开后就丢下去煮肉,顶多再加点调料。
——这就是朱利安的基本厨艺。
以前他在主星,室友还没来的时候,他就是靠外卖活着的。等室友搬来和他合租后,朱利安就是靠着室友的一手厨艺过活的。
他本人的厨艺非常之垃圾,已经到了自己都快受不了的地步。
朱利安处理完手上的血水,在等待水开的时候,也吐槽自己的娇生惯养。如果不是有低阶虫族和代号a在,朱利安怕不是在逃离了逃生舱后,撑不住三个月人就没了。
整颗星球非常荒凉,朱利安手里头留着的器具都无法定位。
不知道星球的定位就没办法知道自己在哪里,自然也发不出去求救信号。
不过朱利安对这件事不太上心,他呆在这里的时候虽然还得考虑下怎么生存下去,但那种禁锢在身上的绝望已经消散了,他活得比在主星还要自在。
水煮开了,朱利安面无表情地把肉丢下去,简单弄熟后,就开始艰难地给自己塞。
吉力兽的肉不难吃,就算是朱利安的垃圾手艺,还是能勉强让他吞吃下去。吃完后,朱利安欢呼地把东西丢到一边,准备等下一餐再开始痛苦做饭的事情。
他走出洞穴。
他现在住着的地方,是经过几次寻找后,在略显崎岖的山上由几个虫族挖出来的。毕竟又要干燥,又要方便,还得出入容易,这样天然的洞穴可不好找。结果代号a哼哼唧唧地和几只低阶虫族比划了两下——用须须,朱利安都不知道代号a之前都把脑袋上的须须藏在哪里——它爬到低阶虫族的大脑壳上和它们对波了一下,然后低阶虫族就给朱利安挖出了这么一个完美的洞穴。
连排水都很方便——清/理做饭的血水的时候。
洞穴外,代号a还趴着。
它不服气地哼唧,“妈妈,我比它们听话多了,妈妈不要理它们。”
朱利安:“……”
代号a这种争宠的行为,叫人不知如何反应,而且它死活改不过来妈妈这个称呼了,除非是朱利安生气,它才会扭扭捏捏换成朱利安。
“你不要老是欺负它们。”朱利安弯腰把代号a抱起来,它现在老沉老沉了,可不只是拳头大,都有个小抱枕那样的体积,这重量自然也越来越沉。
朱利安颠了颠,喃喃地说道:“半只吉力兽。”
代号a僵住,代号a想哼哼。
代号a又耷拉下来,软绵绵地说道:“妈妈想要吃掉我吗?”
朱利安像是没想到这个话题怎么突然转变到这里,神色奇怪地看向它,就看着代号a小心翼翼地在朱利安的怀里转了个身——作为一只虫族,它这个灵活性也够强了——然后代号a裂开自己的背甲,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探出了四五条灰黑色的触须,一起涌动到朱利安的嘴边,“妈妈,吃。”
朱利安:……yue!
他一下子撒开手,避开递到嘴边的触须丛。
这点小高度对虫族来说就像是在玩耍,代号a灵活地在地面停住,两对复眼紧紧地盯着朱利安,“咕”了一声,小小声的,然后说,“妈妈,不吃?”
朱利安捂着已经饱得塞不下的胃,用力压抑刚才反胃的抽/搐,他可不想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不吃。”
朱利安干巴巴地说道。
虽然他和虫族们相处还算融洽,但总有些时候会让他意识到人和虫族是不太一样的。
几天前,有一只低阶虫族在猎杀的时候受了伤,一只前足掉了,回来的时候,整齐的队伍后面跟着一只走得缓慢的大家伙,朱利安当然一眼看得出来它受伤。
但是他的储物项链里只有一点普通药物,对外伤的压根没有。
代号a那会趴在朱利安的脚背上,沉甸甸得很,“活不下来,就,没用了。”
朱利安动了动几乎僵硬的脚背,被小肥虫压得麻了,“如果它们死掉了呢?”
“就,死掉了。”
“尸体呢?”
“吃掉。”
“同族也吃?”
“是食物。”
那时候,朱利安就没说话了。
他看着那只守在最外围的大脑壳,想了想,还是拖着小肥虫挪了过去。
受伤的大脑壳动了动,橙红色的复眼盯着朱利安。
这些天的相处,朱利安已经分清楚不同的虫族复眼颜色不一样,而当它们都统一变成猩红色时,就是面对外敌浸满杀意的时候。大脑壳伫立不动,还把锋利的前足往里面挪了挪,嘶嘶了一声,像是生怕这东西把朱利安捅了个对穿。
朱利安靠近去看,才发现是它的一只附肢分离断裂,断裂的缺口糊着一层仿佛有腐蚀性的粘液,正阻止着它的修复再生。他废了很大的劲,才把这些东西刮掉。那些粘液掉到地上,还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朱利安皱眉,看向大脑壳的伤口。
刚才还逐渐发黑的伤口横截面一下子收缩,像是已经开始自我修复。
这种强大的修复力量,的确叫朱利安吃惊。
代号a:“妈妈,都说了不用管它。妈妈不信我……”它的声音还带着种呜呼呜呼的声音。
朱利安随手揉了一把它冰凉的背甲,“这只,是之前挡在洞穴门口的那只虫族吧。”
代号a昂起小脑袋,“妈妈认得出来?”
朱利安:“这么明显,为什么认不出来?”
这一只大脑壳背上有好几道划痕,但背甲最大,趴在上面最舒服。它的颜色虽然也是铁红,但带着一点点和其他只虫族不太一样的粉,经常是走在最前面的虫。
代号a听完后不知道在叽叽咕咕什么,但从那一天起,他就很爱和它们吃醋。
朱利安也不知道它上哪来那么多心眼,仿佛这么努力学说话,就是为了把所有的撒娇都用上。
他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就跟上来好几只虫族。
这附近因为有了这一伙横行霸道虫族扎根后,很快就成为了禁地,基本上没什么小动物敢往这里来。但这些虫族在朱利安外出行走的时候,还是总会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朱利安看着它们挪那么一小步一小步,都替它们觉得难受。
“a,是谁派它们来的?”
代号a的两对复眼向上的则看上面,向下的则看下面,总之是不看朱利安。
朱利安揪住它的翅膀,幽幽地说道:“不会是你吧?”
代号a呜咽了一声,“我没这么无耻呜呜呜……”它嗷呜嗷呜爬上朱利安的脖子,将冰凉的脑袋——或者说脸贴在了朱利安的肩窝里,湿凉湿凉的感觉,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它哭了。
糟糕,a这家伙特别会卖乖。
撒娇就算了,还经常委委屈屈地假哭,也不知道一只虫到底是上哪里学来的臭毛病。
尽管朱利安知道它是在假哭,但是一只会喷泪的小怪物贴着人一抽一抽,也只能翻了个白眼然后用力地抱紧它。
——勒死虫!
代号a虽然逐渐狡猾了起来,但它唯独学不会的就是对朱利安撒谎。
这些虫族的确不是它弄来的。
也是,就代号a这连身体都长不大的德性,怎么看都是个光杆司令。
“是红宝石号上那只吗?”出于一种奇怪的原因,朱利安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摸了摸有点冒冷汗的胳膊,仿佛有种无名的恐惧深藏在他的身体,平时没有任何的动静,一旦被提醒就会从骨髓里扎根冒出来。
代号a:“咕咕咕咕咕——”
朱利安:“……突然就不会说人话了。”
看来的确是。
但那只的等级比代号a高,所以代号a不敢说?
朱利安有点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