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有让她等多久,在魏府廊上的灯笼刚亮起来时,魏夫人便推开了魏琰的房门。

终于来了。

海瑶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软的腿,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屏风外的一举一动。

魏琰被魏夫人进门的声音吵醒,他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唤了声:“母亲来了。”

“你且躺下。”魏夫人语气关切,却透着一丝郑重。

“怎么了?”魏琰皱眉问道:“出了何事?”

魏夫人沉默了一瞬,轻叹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给你拐弯抹角,不剩多少时间了。”

海瑶极是庆幸自己留在房中,无论魏夫人多小的声音,她躲在屏风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至于像昨日那般,快把墙角扒穿了也只听到个大概。

魏琰看出母亲的忧愁,连忙问道:“可是魏珩又惹了事?”

“倒也不是惹事,只是我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魏夫人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笑意,煞有介事地告诉魏琰:“明日出城布施本就是他的提议,还让我安排了掌事采买好些东西,甚至让我留意魏府的开支,遣散了好些下人,我本就觉得奇怪,昨日才知他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魏琰虽是病重,但脑子却不糊涂,他之前也在军中历练,一听魏夫人这么说,立刻警惕地问:“采买了些什么东西?”

魏夫人欣慰一笑,“我儿聪慧,吃穿用度还有药材,若说去布施散功德确是说的通,但若是要跑,也正用得上。”

魏琰闻言皱眉思索起来,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颤动,全然是被魏珩的举动惊到。

“为何要走?”良久,魏琰似乎想通了什么,看着魏夫人问道:“可是圣人要对魏府下手了?”

魏夫人怜惜地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继续说道:“魏珩告诉我,一是圣人早就想铲除了魏府,二是柱国大将军连同丞相在这几日就要诬告我们通敌叛国。”

“他怎么知道魏府会被诬告的!”魏琰语气激动地问,坐起身后又冷静了下来,“也对,我病的这些日子都是他在军中和朝廷周旋,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魏琰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无奈道:“圣人巴不得有这个把柄,到时候定会以我们为人质,传召父亲与叔父回洛阳,一网打尽。他这步棋虽说胆大,但也是个办法。”

“话虽如此,可现在圣人还未降罪,我们就这样出逃,不说从洛阳到西凉这一路的艰险,到了西凉后,我们魏府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你父亲除了反了朝廷,还能有什么退路!我们一家,也是真成了乱臣贼子啊!”魏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又是恨又是无奈地锤了锤胸口。

魏琰却比她冷静地多,反倒安慰魏夫人道:“母亲养了魏珩这么多年,难道没看出他是怎样的人?如今朝纲混乱,西南、东南都有草莽起义,各路世家有不臣之心的多不胜数,魏珩他,这是早就有了此心,借此逼父亲一把罢了。”

“你那几个表弟竟然都听了他的话,我才知道,你二叔父三叔父家的女眷早就走了,表叔父家的今夜也会离京,就怕他安排不妥当,出了差错,连累你我。”魏夫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魏琰倒是不怕,他总觉得现在魏珩隐隐透着一种掌握全局的姿态,就好像他要做什么都可以做成一般,这也是为何他会越来越讨厌魏珩。

他承认,他确实嫉妒他。

“事到如今,也只能依着这法子走下去了。”魏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极是不想承认,自己要被魏珩安排得妥妥当当。

母子连心,魏夫人自然明白魏琰心中的苦闷,她拍了拍魏琰的手,冷着脸道:“母亲倒是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藏在暗处的海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果然被她猜中,魏夫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魏琰微微一愣,已是猜出魏夫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母亲是想”

“我昨夜想了一整晚,只觉得这是魏珩送到我们手上的机会。”从魏夫人冷漠的话语中,完全想象不出她昨日还对魏珩那般温情脉脉。

魏珩已将他的种种安排布置全都告诉了魏夫人,这便意味着魏珩是绝对信任魏夫人,也就是说他前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世有误,也没察觉魏夫人对他并非真心。

海瑶忽然想到,上一世魏夫人没有露出破绽会不会就是因为魏琰早早死了,断了她的念想,只想着依附魏珩。而这一世因为魏珩的改变,魏琰活了下来却重病缠身,魏珩逐渐要取代他的位置,为人母护子之心这才起了除掉魏珩的心思。

想通这一点海瑶更是好奇魏珩的身世,魏夫人这般忌惮,除了魏珩本身的本事,说不准还与这身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