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懋单是听着,就深深体味到了说话的艺术,后宫女子在这方面,堪称翘楚。
再看太后,她满头银丝,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眼睛里看不到太多老人的浑浊,更多的是安静,是历经岁月沧桑后后沉淀,两个儿子的女人在她面前又是告状又是上眼药,她表情始终平和如一,是没听出来别人话中有话,还是听出来了,却并不关心?
再抬头,章皇贵妃眸底怒火已经难掩:“本宫倒是不知,妹妹褫妃为嫔,人前灰头土脸,人后低调不显,竟这般有本事,连皇上身边的事都开始操心了?”
冯嫔扶了扶发,笑容妩媚:“比不得姐姐清闲,日日梳妆停当,也未能得天颜垂青,只好盯着四皇子调.教了。”
后宫之中,皇宠二字是触不得的痛,章皇贵妃怒火中烧:“你——”
“啧,”冯嫔笑容越发明媚,轻轻捂了自己的嘴,“瞧妹妹这话说的,倒是失礼了,四皇子殿下都叫姐姐您给调.教死了……犯了错,不知悔改,今日还仗着养育皇子有功,高高在上的劝诫别人,怎么,姐姐觉得这幅模样能引来皇上关爱?大的没了,准备再养个小的?”
她一边说着话,视线一边往章皇贵妃脸上,肚子上扫,好像在嘲笑,你这个年纪,还能生么?
竟是不遮不掩,图穷匕现,直接把矛盾挑出来了。
章皇贵妃拍了桌:“你个贱妇还敢胡言!昨夜本宫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偷偷摸摸随驾冬猎,连大典都未露面,外面的人谁都不知道,为何偏偏昨晚你要现于人前!莫不是你早知道我儿会出事,是不是你杀了他!”
“啪——”
吵闹声中,一声脆响,是太后放下了手中茶盏。
声音不大,却足已让两个人站起行礼,不敢再放肆。
太后视线淡淡扫过两人:“命案之事,自有太子严查侦破,若太子无能,迟迟给不出交代,自有皇上责罚,后宫便不要干涉了。”
“章氏,如今你代掌凤印,总辖后宫诸事,冬猎一行皆由你打理,”太后目光落在章皇贵妃身上,“今日皇上有需,问你药材之事,你如实回答便是,不干不脆,拖泥带水,可是出了事?”
章皇贵妃微咬唇,手执帕子抹了眼角:“按说此次冬猎时间短,一应用度本不需太操心,多备个两三成,定然够用,但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哪哪都乱,臣妾丧子之痛如何能释,旁的事难免放了放,被太子查问一番也就罢了,冯嫔还顶着皇上的名义三番五次来问,臣妾哪里有心情应付?下面人忙中出错,清点不力,也确实是事赶事,赶上了……”
冯嫔却冷笑一声,丝毫不给她这个卖惨的机会:“四皇子昨晚出的事,臣妾代皇上问取药材,可都是在昨日午后,那时候你总不至于有丧子之痛吧,还乱中出错?姐姐莫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提前就先乱上了?”
章皇贵妃转向她,面色肃冷:“本宫倒是不知,妹妹何故如此咄咄逼人?你昨日下午的确派人来问,本宫回复说要找一找,你却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频频催促,那时皇上并未茶饭不思吧,妹妹如此为难于本宫,可是想让本宫阵脚大乱,不好应对接下来的丧子之痛?”
冯嫔:“皇上龙体何等重要,关系着朝局稳定,偶有不适,能忍的,自然不会在人前显露,姐姐怎知不严重?你同我在这里狡辩,为何不敢同太后娘娘直言一句,那些药材,被你弄丢了呢?”
章皇贵妃:“丢与未丢,都是只有本宫及手下才知道的事,你为何知晓,又为何想要知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步步紧追,谁都没有退,气势越发剑拔弩张。
小郡王拽了拽苏懋袖子,悄悄凑过去说小话:“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线索!”
苏懋颌首,目光微亮。
姜玉成晃了晃头,得意极了:“你看,四皇子之死,是毒所致没错吧?那毒哪来的,是不是得查?冬猎之行在外,禁卫军查的那么严,毒药你想带过来,是不是很有难度?那带不过来,又想以毒杀人怎么办,当然是自己配了!这配药,总得有药材吧,宫里带过来的药材少了,丢了,不就是问题所在?”
谁管着此次出行的物资用度,哪里漏出来最为方便……可不就是章皇贵妃?
不管皇上还是太子,可都查到了,四皇子本意是想用毒毒杀太子的!怎么看,是不是章皇贵妃都得给点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