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懋还是很配合的,虽然别人没有点透‘你要避嫌’四个字,他也知道怎么做,大家都是成年人嘛,分寸都懂。
他真的去跟着准备宴席的太监们‘学习’了,鲍公公瞧着年纪大,本事倒没夸大,定然是打过招呼了,这边的人看到他都很客气,他问话,他们就答,不想干事咸鱼瘫,他们也不管,一副随便你玩的样子。
苏懋开始觉得还行,毕竟他对皇宫了解不深,跟着老油条们混一混没什么坏处,可很快就腻了,老油条毕竟是老油条,要是一般规矩,并不是秘密,问谁谁都会说,可问的再深点,大家就顾左右而言他了,没谁会真的交心。
他便也跟着划水,想看看给他派任务的人有没有什么动静,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他都没能杀了太子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非常安静,没有什么追击,没有什么递纸条,好像之前的事都是错觉一样,根本没有人逼他刺杀太子。
怎么可能呢?
苏懋有点没想通,一边在奉和宫边瞎转悠,一边想事,跟着就发现了,向子木这个殿前司散都头值守片区有点意思,总是离奉和宫不远。
也是,散都头么,相对而言并不是殿前司中心,值守片区划分在挤出权力集团的废太子附近,也很正常。
这位年轻的向散都头内敛沉静,从未和他打过招呼,可能上个案子的接触对他而言,并没有拉近任何距离。
苏懋尊重对方的职业,自不会有微词,反正向子木守在这里,四舍五入也算保护他的安全了,真有事小伙子真敢扛的,何必非要交心?
特别无聊的时候,他会折些小树枝,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画个圈,全当射飞镖玩了。
可……为什么一个都不中!
……
侧室里的人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一片血红,转成一片黑暗,长几上灯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房间静寂,沉默,一如他现在的情绪,不再烦躁,没有暴戾,但也并不愉悦。
解开腕间锁链,放下袖子,太子站了起来。
这个房间用的太久,他闭着眼睛都知道门在哪里,伸手推开,微闷的湿气拂面,眼睛眯了眯。
停顿片刻,他去往窗前,看到外面将停未停,缠绵暧昧的雨丝,也看到了蜷缩成一团,抵着窗下正在睡觉的苏懋。
雨显然已经下过很久,现在并不大,只余淡淡凉意,小东西缩成一团,发丝蒙雾,衣角微湿,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可怜的紧。
察觉到过于凝实的视线,苏懋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底微青,嘴唇略干,表情也不怎么友善的太子,瞬间醒透了:“不是我非要睡这里……”
他坐起来,指了指外面的雨:“雨下的有点久,廊下小床又撤了……殿下这么好,再包容我一次?”
小东西笑出小虎牙,胆子大的很。
太子垂眼,瀚海波澜里覆着冷霜:“放肆。”
“是殿下自己说的,有才之人在您这里待遇不一样,”苏懋揉了揉睡的略疼的头,嘟嘟囔囔的站起来,“不能不算数吧……我前番表现应该还可以?”
“得寸进尺。”
“那也得是殿下人好,才有我得寸进尺的机会么。”
见对方只是放冷气,并没有真的有什么举动,连窗子都单手抬的稳稳,防止落下砸人,苏懋当然顺杆爬:“殿下等一下。”
他猫着腰溜着墙角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很快回来,手里拎着个圆圆的盒子,提上来给太子看:“桂花糕,今年的第一批鲜桂花做的,雅香沁脾,入口绵软,还不干,我从鲍公公那里偷的,殿下尝尝?”
其实哪里用偷,鲍公公做事不至于这么不仔细,能让他‘偷’到的,要么是丢不丢都没关系,数量有够,要么就是知道这糕点要送去哪儿——
方才侧门响动,太子并没有刻意压制。
鲍公公做事向来润物细无声,当事者二人也心知肚明,对方没说话,苏懋举食盒举得手都要酸了:“殿下要是不吃,就只能看着我吃喽。”
他自作主张,从窗子里爬了进去。
窗子并不高,是特别宽大的那种,爬起来并不费力气,可有门不走,非要爬窗,姿势还这般不雅……
太子视线掠过小东西衣服绷紧的腰线,腰下起伏圆润的弧度,皱了眉:“放肆。”
放肆就放肆吧,也不差这一回。
反正在你这,有才能的人都有特殊待遇,真生气了顶多也就罚顿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