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人,你不配动。
太子一句话,让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他的人……什么意思?这是铁了心要护了?这姓苏的小内侍竟然真的入了他的眼?
徐昆雄跌摔在角落,惊恐的看着堂上,姓苏的小王八蛋眉眼乖顺的站在太子斜侧,一副正在享受太子保护的样子……他竟然真的看走眼了么!这小王八蛋真的行?
内外窥探视线无数,连恭敬站在一边,肃立无声的宫人内侍都有点憋不住,频频抬眉,不着痕迹地看向苏懋。
小郡王也啪嗒啪嗒跑到苏懋面前,扯了下他的袖子,眼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该不会真的……这种事情要瞒着朋友,你不够义气!我连裤子破了都给你瞧见了!
苏懋:……
用你核桃仁大的脑子想想,怎么可能呢?
不管太子平时在演什么戏,既然答应了他坐镇,本人也来了,真出点事岂不是没面子?他当然要管。
门里门外各种视线各种眼光,本来看到吴永旺掏刀子,大家准备各种撤,结果太子这一动,反而没人敢动了,除了受伤在地,肩膀不停流血的吴永旺,谁都没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吴永旺疼的颤抖,咬着牙不服,但也没什么法子。
会武又如何,他已看到门外值守的殿前司衣角,他现在连起都起不来,还妄想反胁太子?别说随时能冲进来押下他的殿前司,废太子可是曾经带兵阔野,杀人如麻的锋将,他打得过么!
“真脏。”
太子见人不动了,移开了脚。
他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用吩咐,鲍公公已经招手叫两个小太监抬了椅子过来,就放在他背后,他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旋身掀袍,坐姿那叫一个优雅贵气,理直气壮。
徐昆雄:……
这,案子不是审完了么?凶手不是都认了么?现在不该发言处置,然后大家一起散了么?为什么坐下,为什么不让走,有点吓人啊!
没有人走,凶手也躺在地上,很乖很配合,苏懋微微一笑,继续之前的问题:“所以,那盆无辜干死的珍贵水仙,为何不补上?”
吴永旺眯着眼,可能伤口太疼,有点喘:“一盆花而已……”
我罪都认了,你还想怎样?你查的命案结了,你要找的凶手有了,事情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好不是很合适,为什么还要往下问!
“那可不是普通的花,那是冯贵妃为章皇贵妃准备的千秋贺礼——”
苏懋看着吴永旺眼睛:“你行凶时就不考虑?行凶后也不弥补?还是你根本不用考虑,也不用弥补,你所有行为背后站了一个人,有人允许你,指示你这么做,其它的不必担心?”
小郡王愣住。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今日问案过程,好像都是苏懋的策略?开堂先针对徐昆雄,把都知监的的所谓‘规矩’说出来,毕竟这种虐打的事,不管吴永旺还是童荣都不可能老实交代,就算那晚他们亲眼看见了,吴童二人堂上也会百般抵赖,这个前提快速捋清了,后续才能顺利。
稍后逼一逼,徐昆雄不忿,加之因往事恩怨,把吴永旺钉死了,吴永旺没办法,感觉到危机,就只能祭出费用方案,让童荣顶锅了。
但童荣并不是杀人凶手,太多问题回答不上来,太多细节对不上……若换别人来审,可能压力不大,草草结了,但苏懋是谁,这么聪明,怎会看不透对方伎俩?
不仅看透了,还提前都猜着了。
他不仅知道吴永旺在推脱,还知道吴永旺忌惮什么,点一点‘水仙花’这个题,就能让吴永旺明白,大家都是聪明人,我知道你藏了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如果不配合,可能会有更不好的后果哦。
两害相较取其轻,吴永旺心有所虑,果然交代了。
他可能以为这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我给你你想要的,你也就此为止,不再深究,但苏懋其实并没有在和他谈条件。
你以为交代了就没事了?不不不,人就在这等着你呢!你以为你交待,就不说花的事了?人只是挖了个坑,引着你一步一步好好说话,大家不要浪费太多时间罢了!
吴永旺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怔忡片刻,突然笑了。
他捂着右肩上的伤,视线掠过一旁,闲适优雅的太子,落在苏懋身上,笑的邪气森森,暧昧不明:“……我劝你,还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知道这个废太子是什么人么?现在瞧着倒像是个君子,他发疯的样子,你见过么?见过他杀人,见过他饮血,见过他连最亲近的人都要手刃的狂笑表情么?
你什么都没见过,竟然妄想他会护你,你能成为他的心尖尖?
他注定众叛亲离,身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也不会保护任何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有的!
苏懋还真没太把自己当回事,这里的人,不也不把太子当回事?既不当回事,又何必这般严厉的恐吓——你是怕呢,还是不怕呢?
他蹲下来,看着吴永旺的眼睛:“那晚我同小郡王到你都知监,恰遇你们的‘逢五’节日,小太监们‘玩’的很痛快么,你本来是要出现的,对么?倒也不是提醒小太监们动作是否过火,而是作为最终权利掌控者,你得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感和绝对话语权——但我们的意外到来,破坏了氛围计划,你便也成功的躲了起来。”
“人性脆弱,经不起恐吓,受不住打压,法不责众,只要你把所有人绑在一起,就不用怕……你很聪明,可你又知不知道,被压迫,就必然有反抗?或许他们当下不能,不敢,却未必不想有朝一日,不仅徐昆雄,有人也记录了你的行踪。”
“就那日被你们反绑,关在木桶里欺负的那个小太监,还记得么?他和王高同年,经历相仿,只是因是外地乡下来的,带着口音,也不怎么爱说话,就被小太监们排挤,成了新的欺负对象……那夜事后,他还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现在都还没好,但他虽小,却聪明的很,看透了你的伎俩,记录了你的行踪,虽不知你都做了什么,但知道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去同一个地方,似乎是为见一个人——”
苏懋眼神越发锐利:“这个人,才是和你关系最亲密的人,对么?你们在一起都讨论什么,说过怎样的话,对方留下过怎样的指示,你又为此办成了什么,准备了些什么?”
对视片刻,吴永旺咧开嘴:“你不是很有本事?一个案子就能瞎想这么多,自己查去啊。”
这次他的笑更放肆,更有恃无恐,显然不会配合了。
这一点上,苏懋也的确没有更多证据,纵有千般经验技巧,也没有切入口,最后只能从动机上延展:“杀王高是因为他不听话,杀李柏是因为他挑战你的面子,杀孙守勤是因为有暴露风险,王高不提,李柏和孙守勤都已经有确定前程,贵人主子的人你敢动,西厂的人你也敢动,不怕被找上门?”
吴永旺神态鄙夷:“不过两个小人物。”
苏懋:“哦?在你心中,这两边的人都是小人物,不值得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