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的管事,大多不是自由身——若皇庄是赐给了旁人,或会仗着皇家奴才的身份,做些出格的事儿,但在他这儿,哪有人敢跳。
命在人手里攥着呢。
安以寒应一声,又道:“后天皇后娘娘要开‘义卖’……”
林夕讶然:“这么快?”
安以寒道:“王爷您让臣女将这个点子散出去给皇后娘娘,臣女便在外面使了人,将话宛转传进薛巧儿姑娘身边小丫头的耳朵,那小丫头果然当做自己的主意,告诉了薛姑娘,薛姑娘又进宫,告诉了皇后娘娘……
“先前皇后娘娘缩减宫中用度,以赈济灾民,闹得宫中怨声载道,却未能攥出几两银子,娘娘正觉失了颜面,如今‘义卖’的点子,来的刚刚好,无需抛费什么便能筹措大量银钱……娘娘自不会犹豫。”
她倒没问这样的主意,为何要便宜了皇后——太后年事已高,前朝后宫的事一概不管,一心颐养天年,也正因如此,与皇帝母子之间,才得以真正融洽无间,接手此事对她并无益处。
而除太后外,此事只有由皇后发起才最合适……末了皇后得名,灾民得利,也算两全其美。
林夕道:“后天你替我去,把鬼工球卖了,再随便买点东西……嗯,若有食谱、曲谱,或其他什么好玩的,就买回来。”
安以寒劝道:“王爷又无需在义卖上独占鳌头,何必拿那东西出来?臣女随便在库里捡一件就是。”
将来会不会出现更加精湛的工艺,做出八层、九层的鬼工球不知道,但就眼下而言,七层鬼工球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就这样舍出去未免可惜。
林夕道:“这东西在我手里,有人日夜睡不着……不卖出去,如何让他们心安?记得把价格定高的些,那些人有钱呢!”
见安以寒欲言又止,林夕道:“皇兄杀那几个高丽使臣杀的那么爽快,显然不想深究,我又何必多事?”
且不说只凭这一个鬼工球,能不能查出什么,便是查出来历,到时候只需长乐站出来,认了是她买通高丽使臣,设计“求亲”之事,好救自家女儿于水火,这事儿照样不了了之。
费那个劲干嘛?
宣帝自是看出这一点,才快刀斩乱麻,只将怒火发泄在高丽人身上。
安以寒默然片刻,道:“王爷,巴蜀的事就这样了了,其实挺好的。”
林夕微楞:“嗯?”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对安家这位大小姐性子了解不少,看着清冷刚强,实则心肠极软。
一直以来,安置点都是她在打理,姑娘家原就感性,日夜和那些灾民相处,替他们操心衣食住行,难免生出感情。
如今梁王已死,齐昌茂也迅速死了,灾民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得了公道,她却还在替他们不平。
林夕对官场并不怎么了解,却也知道,巴蜀的事水很深,里面绝不会只有两个人,最起码是一条线,甚至是一张网。
以安以寒的经历,对有些事知道的想必比他还清楚……
虽不平,却说,就这样了了,挺好的。
安以寒道:“齐家触犯王爷在先,王爷出手反击,无可厚非,但如今齐家已然伏诛,若王爷再继续查下去,只怕要被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被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倒无妨,”以他的身份,真要做个老好人,人人都交好,才叫祸事,林夕道:“不过巴蜀的事,我确实不准备查。”
“……那就好。”
安以寒松了口气,心里却又隐隐生出几分失望,想要告辞离开,脚下却未动,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王爷,您说如果巴蜀不曾叛乱,朝廷事后知道此事,会杀了梁王,灭了齐家吗?”
林夕后靠,将脑袋搁在乌龟脖子上,叹气:“姐姐啊,你看我。”
这些日子两人熟了,对林夕嘴里偶尔冒出一句“姐姐”,安以寒也不似一开始那么不安,反而有种真的多了个调皮弟弟的感觉,道:“看什么?”
“我只有十六岁啊姐姐,”林夕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问我这种问题,不觉得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