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昌茂心猛地一沉。
这也是他最不安的地方,林夕虽口口声声说没有实证,可他若真的什么都没有,又是怎么找到陈塘身上的?
“林夕,”长乐淡淡道:“你若有证据,就拿出来,不必这么没完没了的兜圈子。”
齐昌茂顿时安心几分:是了,不管林夕凭什么找到的陈塘,既他不敢拿出来,就无需惧他。
感激的看向长乐,长乐冷冷撇开视线。
“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林夕道:“先前没有,也不代表现在没有……陈塘在刑部大牢已经待了一天一夜了。姐夫,亲信不代表忠心,忠心也不代表骨头就硬……你懂的。”
齐昌茂大怒,愤然道:“木之下,何求不得……这样得来的‘实证’,也算实证?”
“姐夫你说得对,我也反感刑讯,”林夕道:“只是吧,人在刑部大牢,刑部那帮人向来都是这个做派,我也管不了啊!”
齐昌茂对这宣帝跪下,连连叩首,语气绝望无奈:“皇上,臣这个管事,虽只是下人,却从未吃过什么苦头,酷刑之下,为求解脱只怕什么都敢说……臣不敢称冤,只求皇上,有什么罪过,惩治臣一人就好……”
他看一眼长乐和齐清霁,痛苦道:“勿要连累臣的家人。”
宣帝平静道:“爱卿放心,朕不是说了吗,让成王解释给你听……自然要解释的你心服口服,才做数。”
齐昌茂抬头看向林夕,两眼发红。
林夕道:“木之下,何求不得,这句话我也是赞同的。不过吧,我曾在话本儿上,看过这样一个故事……”
“成王殿下,”长乐冷冷道:“我现在没什么兴趣听故事。”
林夕道:“四姐不听没关系,我讲给皇兄和姑姑,还有大姐姐夫听……哦,姑姑?”
和安公主叹了口气,道:“你讲吧。”
“谢谢姑姑。”林夕顿了顿,道:“故事说的是前朝有个断案如神的清官,去某地巡查时,遇到一个已经判了秋后问斩的死囚的家人,拦轿喊冤。
“清官将那死囚提来一审,死囚果然大喊冤枉,自称并未杀人,只因熬刑不过,才胡乱招供。
“清官细问,才知本案尸首、血衣、凶器、人证……一概皆无,唯一可称为证据的,唯有死囚本人的供状。而死囚身上,确实有受过酷刑的痕迹。”
和安公主皱眉道:“连尸首都不见,便平白说他杀人……这审案的,只怕是个糊涂官儿。”
林夕道:“可不就是个糊涂官儿?那清官也这般着想,不过为谨慎记,还是拿了死囚的供状细看。
“却见供状其中一条,问其尸首藏在何处,死囚言道放入废弃的炭窑中烧了。
“问到细节,又言期间以为已然烧化,把炭窑扒开,谁想尸身仍有残留,于是重新封窑再烧,如是次……每次尸身有何变化,如身体蜷曲、唇尽齿露等等,皆细细描述。
“那清官为探究竟,便令人寻了一头死猪,放入炭窑之中焚烧,亦取出次,期间种种变化,皆如死囚所言……”
林夕语声一顿,看向和安公主,问道:“姑姑,您说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判才好?”
故事虽未讲完,但在座的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审案的糊涂官,什么证据都没有便用酷刑固然不对,但那死囚若果然冤枉,又如何能将焚烧尸体的种种细节,描述的一清二楚?
和安尚在迟疑,长乐面带寒霜问道:“陈塘招了什么?”
林夕道:“他说,那些人用来煽动灾民的账册,是他编造的,为谨慎起见,他在南城找了个叫……叫张什么来着的书生,抄了一遍,事后派人将书生溺死在某个小湖里。”
他笑笑,道:“四姐你说巧不巧,恰好南城有个姓张的书生,专门替人抄写经文、书籍为生,半个月前溺死在湖里……将他生前所抄的经文翻出来一看,字迹恰与反贼身上搜出账本一模一样。”
长乐心灰意冷的闭上眼,双唇紧抿,不再说话。
齐昌茂颓然叩首:“臣管教不严,罪该万死……请皇上重重责罚,臣,绝无怨言。”
林夕道:“只是管教不严?”
“不然呢?”齐昌茂看向林夕,怒极反笑:“难不成成王殿下想说,是我指使的陈塘?”
他语气激动:“齐某虽只是一个小小的驸马,却也是宗室,妻子、儿女皆为皇室血脉……我难道得了失心疯不成,勾结那些注定败亡的泥腿子造反?
“若陈塘供状如此,臣愿与他当堂对质!”
林夕颔首:“姐夫言之有理。”
听到这句,齐昌茂神色没有半丝放松,“说得对”、“我也赞同”……类似的话,林夕今天晚上已经说了不下次了!
果然,林夕接道:“姐夫如此,那陈塘呢?他虽只是个管事,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如姐夫所言,他家小皆在京城,自己也少出门,姐夫又待他极厚,不惜让姐姐和我翻脸也要为他出头……他又为何要勾结这些‘注定败亡’的反贼?”
齐昌茂垂下眼眸,道:“这我如何知道……殿下难道没审出来么?”
林夕摇头:“审没审出来,我还真不知道,人交给刑部我就没管了,灾民闹事和我相关,我才多问一句,至于其他……”
他话音突兀的一转,道:“其实看到账本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账本虽然是假的,但造的很内行……试问普通贫民百姓,谁能对京城权贵了如指掌?
“而对京城形式了如指掌的人,又如何能不知道,煽动灾民暴动是一大昏招?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
齐昌茂双手紧握,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