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啊,顾队长?”刘波问,“今天还有什么吩咐要说?”
顾风刚刚开完会,直接过来找他。“你知道什么吩咐,别跟我装傻。”
“什么啊?听不太懂。”刘波拍了拍耳朵,“检查写也写了,念也念了,楼道也睡了,地板我们也擦了。现在你身后可有摄像头,你应该不会飞起来挡住镜头吧?”
其余的人笑起来。
顾风没有笑,转身放下了运动包:“把信给我。”
刘波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直接说出来了。“什么信?我不懂。”
“就是你们从陆水的枕下偷走的那封信。”顾风淡淡地说,“我写的那封。”
话音刚落,周围4个人起哄的声音更大了。刘波更是觉得有趣:“还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们多想了呢,看不出来啊顾队,原来你好这一口?搞自己的队员,这件事如果让你们教练和学校知道,你们会不会直接处分?”
他是想激怒顾风,毕竟这种事见不得光,想不到顾风还是那么平淡,表情中掺杂着认真思考过的冷静:“确实,我特别好这一口。你要是无聊了就找点事干,别总是盯着陆水,不然我会怀疑你也喜欢他。”
刘波见激怒不成,立刻故意反问:“哦,原来你搞队员是因为无聊啊?”
“喜欢他这件事不是因为无聊,但最近确实有点无聊,比如训练和比赛的难度都不是很大,我们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运动员,不太习惯这样的平淡。”顾风回答。
周围的笑声没了,刘波也被怼得一愣:“想不到顾队的脸皮这么厚?”
“天生脸皮厚,无数次入水才能冲刷成现在的正常脸皮,否则就变成不要脸了。”顾风摸了摸脸,“或者我们较量一下,你赢了,我自动退赛,禁赛半年。你输了……”
“我他妈可不会退赛禁赛的。”刘波咬牙切齿,休想让他上当。
“你如果输了,把信还我。”顾风却说。
刘波迟疑了几秒,这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公平的比试,代价也太大了。按理说他是不会接受挑战的,可是顾风开出的巨大代价太具有诱惑性,他缓缓地问:“比什么,我先听听。”
顾风看了看5米的深池。“闭气。”
闭气比赛算是他们最熟悉的活动,小孩子都会,刚学会游泳或者刚入队的小队员都会拿这个来争高低。但是他们的闭气比赛明显要加码,由于水深,浮力过大,运动员根本沉不下去,所以顾风提出了一个要求,脚踝要捆上运动包的带子。
运动包里都是冬天的衣服,浸入水中会变得更沉,但是没办法,刘波禁不住顾风开出的失败条件,还是选择答应。
周围已经聚了一些人,一些是还没收到返校通知的外校生,一些是本校。一半人看热闹,一半人打算急救。安全起见,大家规定了一个动作,如果实在憋不住又浮不上来,就在水下上下晃动双臂,那么其他同学就要下去营救。
顾风已经脱掉上衣、鞋袜,将装满了的运动包放在身边。他放开包带,黑色的尼龙宽带在脚踝上绕了几圈,然后将包扔进池里。
刘波同样。
两个人都光着上身,穿着各自学校的队服长裤。脚踝被池水中的重量拉扯。
“预备!”台上有人当裁判。
他们同时下水,两手扶着池壁。
张钊也在池边,长跑生混在里面格外好认,很黑。他原本是打算带四水吃饭的,没行到误打误撞,看到了这一幕。干,陆地运动员和水中生物果然有壁。
“吸气!”裁判忽然举手。
顾风和刘波同时深呼吸几次,调整胸腔状态。
“下水!”裁判的手落下。
同时落入水中的还有顾风和刘波两个人,他们像是被水鬼拽入池底深渊,登时没顶。在水中他们捏着鼻子,闭着眼睛,由于有重物的下坠加持两个人都笔直地悬在3米多深左右,看起来不太真实。
张钊已经捏了一把汗,这和扒在池边闭气或者拿脸盆闭气根本不一样,他考深水合格证的时候就发现了,水深一旦超过1米8,最大的感受是水压猛增。
水压的改变会影响身体,不仅仅是双耳外压,胸腔也会受到压迫,在这种情况下,人会不自觉地紧张,心跳加快。
而此时此刻,水里的两个人毫无动静,水面由方才的动荡转为平静。张钊猜,跳水运动员一定已经适应了这种压强,换个人一下沉入3米多肯定慌得抓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入的人变成了立体的雕塑,仿佛沉入海床的假人。灯光将他们照得明明白白,可是那是水里的世界,俨然和有氧的世界划清了界限。又过了半分钟开始有人嘀咕:“怎么还不上来啊?”
是啊,怎么还不上来啊?张钊怕他们出事。
“这都多久了,别把肺给憋炸了。”
“要不然下去看看?”
“听说顾风要是输了自动禁赛呢。”
“靠,玩这么大,怪不得拼命……”
什么?禁赛?张钊听得血流加速,自己好像也在水里。顾风这是图什么呢,拿禁赛当筹码?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么拼?
“诶诶诶!动了!动了!”这时有人开始喊,经过了这么久的平静,水下终于有动静。只见刘波开始在水中弯腰,像是拆不开他脚踝上的带子。
可是他旁边的顾风还是丝毫未动,没有受任何影响。
“不对,刘波是不是使诈呢?”另外一个人说,“如果真是憋不住了,他大可以直接挥手,他这么做就是让顾风掉以轻心,然后提前出水。”
“有可能,兵不厌诈。”
听完他们这一通分析,张钊心急如焚,如果真是这样那顾风可就太容易上套了,毕竟两个人肯定都憋到了极限,先后出水的差距可能只有半秒。这时刘波拆开了带子,身体开始上浮,顾风那边也有了动作,同样卸掉了重物。
他们一起上浮,肉眼无从分辨先后。
不妙啊,张钊咽了咽唾液。
刘波率先抵达池边,身体有一个往上冲的趋势,他看向旁边的顾风,果然这人上套了,以为自己憋不住,事实是他们肯定都到了人体极限。呼吸的渴望愈加强烈,肺部对氧气的需求变成了本能呼唤,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由于缺氧,他们都开始耳鸣。
耳朵里进了水,珍贵的氧气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刘波却在出水的最后一刻猛然停住了,他要等着顾风先冲上去。有这么多人看着,他没法抵赖,接下来的半年全面禁赛。
可是,随着他的停下,顾风也停下了,两个人扒住池边,面朝下,又要抵抗巨大的浮力,又要抗拒呼吸的诱惑。
怎么回事?刘波没想到他没上当,但是一切都已经箭在弦上。他开始听到了响亮的共振,那是心跳在耳道里的动静,他多么希望顾风赶紧出水,这样自己就能深深地猛吸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呼吸,呼吸,呼吸……人到了最后时刻,求生欲望开始拉响警报,提醒身体进入最后阶段。刘波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氧气的渴望。他的双腿开始抽搐,完全不停大脑地控制,双臂也快要抓不住了。
最后席卷大脑皮层的是濒死感。
岸上的人看着这两个人较劲,明明只需要偏一下头就能回归氧气世界,但是他们偏不。
终于,有一个人抬头了。
刘波全身抽筋,肺部已经开始发疼,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出水后疯狂地吸着气,每一口氧气好像都是甜的。就在他出水后的一刹那,顾风也跃出水面,一只手按住池边,一只手抓住了刘波的后颈,重新将他按入水池。
张钊看向顾风,他的人中处有一道淡淡的红色血迹,是因为闭气时间太久引发的鼻粘膜充血破裂。
刘波来不及反应,呛了一大口。“松开,松开,我还,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