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那五个人之前,源千穆始终坚信,自己就是个极度自私、眼里不可能看见旁人的家伙。

他总能找出无数个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迟疑与不安,不显于表面的内心斗争更不能叫做“挣扎”,而是——言辞极近理智的“权衡”。

萩原研二会在下个月七号死在始料未及的爆炸中,他早在一年前便知晓。

实在不好估算他到底“权衡”了多久,可能只有最近的这两个月,也有可能时间远远比这更久。从旁观者视角来看,源千穆的纠结纯属掩耳盗铃,斟酌唐突救下一个必死的配角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有点引人发笑,因为肉眼可见没什么好处……

能留下一个或四个重要的朋友,算好处吗?

应该是算的,可在源千穆一年后终于肯改口承认他们是朋友,但还是不肯承认朋友的重要性的情况下,这点所谓的“好处”显然太过单薄,在扑面而来的糟糕假设面前完全立不住脚。

所以他愈发迟疑,又想果决抽身,又优柔寡断迟迟不做出抉择。贝尔摩德看出来了一点,于是借看boss的好朋友兼新晋卧底乐子的名义,怂恿他出来散散心。

不出来不行,源千穆的情绪被顽固的“理性”持续搅乱,接连数日沉入低落之中,贝尔摩德虽然没发现他足有半个多月没睡好觉,但认为拖久了很可能会出问题,自然要赶紧解决。

她试探着这般提议,源千穆沉默半晌,没有反对。

散心的地点是他选的,就定在六人毕业前,伊达航约好要携女友跟大家在这里聚会的高档餐厅,到了这一步,他真正的心思便已按捺不住地彰显而出了。

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前一刻,化名安室透的金发外围成员热情地领着一个长发青年从楼下走过,在自己不知情时荣获了三楼之上的目光追寻,下一刻,易容也盖不住眼神柔软的女人勾唇,正要对心不在焉的boss来一句尺度恰当的调笑,打破钢琴音清雅的吵嚷便从餐厅门口钻入耳中。

“抱歉抱歉,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来了工作……”

“跟我客气什么呢!好了好了,我们也没等多久,快进……”

“初次见面,你们两位就是……”

男声与女声混杂,靠声音表明餐厅的新客一行足有四五人。

贝尔摩德在声音传来的刹那销声,却并非紧张,而是顺应直觉锁定住桌对面青年的一举一动。

源千穆此时也顶着易容,从长相到头发丝都与真容毫无相似之处,按理来说绝无暴露的风险,可当他初时听见身后的嘈杂背景音,第一反应却是挺直背脊,右手颇为不自然地握住之前闲置的汤匙,用小匙的侧面一下切开布丁,仿佛手里有了事做,就能抹除掉他正下意识捕捉那边的声响的事实。

但贝尔摩德看得真切,无论是他的踌躇抗拒,还是怀念期待,都只留存了短短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