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时,双眸又变得如死水一般的沉寂。“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郁葭萋说。方水白握紧他的手,“你说什么?是你吗,萋萋?”
他看向他,“是我,从此以后只有我。你不要听阳的,你帮不了我,没有人能救得了我,因为我不想要别人救。现在你该走了。”
方水白立刻站起身,转身走了,林紫嫣叫了他几遍,他头也没有回一下。
他回去,是为了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清楚,办理休学,暂停发片和商演,后续事宜都交给经纪人处理。等他忙完,郁葭萋已经转到精神病疗养院一段时间了。
第四十八章
方水白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眼神缥缈,比上次见时又消瘦了一些。
他在他身前蹲下,拉住他的手,努力绽开一个笑容道:“还好吗?”郁葭萋摇摇头,朝他伸出拳头,翻过来,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只耳环,一只小小的、十字形的耳环,和方水白左耳上那只一样。“忘了我。”他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
这一刻,方水白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了,但他用力忍住,拿起那耳环,为他戴上,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不会放弃你的。”说罢,他将他拦腰抱起,抱回病房,放到床上,说道:“你等我一下。”
接着,他为郁葭萋办理了出院手续。
之前他在郊区租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环境幽美、远离尘嚣,带一个小花园,此时还有许多娇艳的鲜花在盛放。他希望优美的环境能让郁葭萋的心情好起来。
但郁葭萋站在院子前只说了句:“你不必为我这么做的。”不是受宠若惊或感动,是真的不在乎。
方水白没有因此而气馁,无论他将自己的心封闭得有多严,无论他心里的那个伤口有多深,他都准备好拿出全部的真心融化他、治愈他了。
他带着他住了进去。他托人找了位从国外回来的,口碑很好的心理医生,每周带着郁葭萋去市区进行一次咨询治疗。其余的时间他们两个就待在这小院子里。
他请了位营养师,每天变着花样地给郁葭萋做能让人心情变好的健康又好吃的食物。
每天方水白的生活就是,早上七点钟起床,到花园里采一捧带着露水的野花放到水瓶里摆在郁葭萋的床头,让他醒来就能闻到花香。然后亲自给他刷牙、洗脸、刮胡子——郁葭萋现在已经连这些事也做不了了。再陪他吃早餐,看着他把药吃下,如果天气好,就陪他到花园里晒一个小时太阳,并在旁边读书给他听。然后回房看电影,都是他精心挑选的能让人捧腹大笑的喜剧片或温暖治愈的励志片。
这些都是医生教给他的办法,但一开始真的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看电影时,虽然郁葭萋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但是注意力似乎全然没有在电影里。
吃过午餐,便该睡午觉了。郁葭萋从不睡,即使躺在床上,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疲劳干涸的大眼睛也不肯闭上。方水白就坐在他的床边,抱着吉他一首接一首地唱歌。记得他阑尾炎发作住院时,在电话里给他唱歌,一首《idon”anttosaygoodbye》唱完,他便睡着了。可如今,他把嗓子唱哑,他也睡不着。
下午往往是最难熬的时刻,郁葭萋的情绪会变得异常低落和烦躁,有时他会一下一下的用头撞墙;有时,他会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到后来,他的胳膊上、背上、腰上到处都是一条条红道子……
他请了个清洁工,每天定时过来打扫房间。不是他懒不愿意做家务,而是他必须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陪着郁葭萋,稍稍和他分开一会儿,都有可能有危险。
这是有血的教训的:记得那天方水白刚离开他几分钟出去接个电话,就听见一声清脆而响亮的东西破碎声。他连忙冲到房间里,只见郁葭萋居然把穿衣镜一拳打碎了,手上鲜血淋漓。
第二天,他把所有这类可能有危险的东西都搬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晚上,为了哄郁葭萋睡觉,他会一边放着舒缓的音乐,一边读书,虽然这通常不如安眠药有效,他仍不愿意放弃任何能让他感觉好一点的方法。
他和他睡在一间卧室,两张床上。只要郁葭萋有点什么动静,方水白会立刻惊醒,飞速奔到他身边。
他常常会做噩梦,在梦里流泪。方水白每当看见他紧闭双眼,满脸泪水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但他清醒时从不流泪,相反,他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可怕。因为他往往会顶着平静的外表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比如那次他打破镜子,满手的血,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并不是自己的手,流的血也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