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抓不住你。”盛许带着恨意的眼泪还在落,每一滴都像巨石一样砸在黎轻灼心脏,让他喘不过气,让他无比责怪自己今天在干嘛。
盛许的不安在今天突然扩大化,和以往的压抑全然不同,他放肆地释放自己,把浓厚的悲痛全部展现给黎轻灼看,哪怕它们丑陋不堪,千疮百孔。把丑陋的所有剥开给自己最爱的人看,会吓到他,但这比失去他好了一百倍、一千倍。
“我就是看不得你再跟常景奕在一起,你们说一句话我都觉得你要走你要离开,”盛许泪流不止,却不眨一次眼睛,造成它越来越红,越来越疼,“我知道这很病态,可我就是受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骗我干什么?”
“你有什么话是非要瞒着我才能跟他单独说的吗?”
黎轻灼腿站不住,身体往下滑,盛许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将黎轻灼困在自己怀里。黎轻灼跪在地毯上面,将盛许推倒,自己坐在他身上,又轻又毫无章法地啄盛许的嘴唇,一遍遍说:“我知道,我知道盛许……我真的知道,是我犯错了,是我惹你伤心了,别难过了,好吗?”
“不是故意骗你,我就是怕你生气、难过,所以才……”黎轻灼小声吸气,继续解释,“我只是去跟他说清楚,没有说任何别的,以后不会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没想到适得其反,让你更难过了,对不起。”
上次看见盛许哭还是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常景奕。他稚嫩的脸上满是茫然,执拗地问黎轻灼“你不喜欢我吗?”,黎轻灼疼得无以复加,却不能上前一步。多年过去,盛许再一次哭了,且像是吸收了世间里所有的黑暗,他被深渊里的荆棘丛缠住身体挣不开逃不出,唯一裸露在外的一只手费力地抓住黎轻灼的衣角。力度不能太轻,不然抓不住,不能太重,不然会毁掉什么东西。
他权衡利弊每天练习那股力度,将自己逼上绝路,终于露出獠牙咬上带刺的荆棘,抓住人之前,他自己先被扎得鲜血淋漓。
“黎西匀,我……”盛许额头抵住黎轻灼的肩膀,“我……我太害怕了,你别逼我。”
他说:“你不要逼我……”
黎轻灼狠狠闭上眼睛,用温暖的体温拥住他,抚摸他头发,哑声道:“我说的是真的,不用你把我关起来,是我求你把我锁起来,你要相信我。”
盛许不说话。
手机铃声突然疯狂地在客厅里响起来,在两人旁边的衣服堆里。是黎轻灼的手机。但此时没有一个人将眼光分过去。黎轻灼仍然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盛许的脑袋,温柔、耐心,让他冷静,让他回神。
漫长的几十秒后,手机铃声终于偃旗息鼓,并且似乎没有再打过来的趋势。客厅里安静得不像话,只有两人不平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以及一点点不明显的水声。
黎轻灼把自己的腰往下压了压,眉头轻蹙又转而舒展,一直等不到盛许说话他就不用他说,自己再一次开口:“小盛许,我都已经是没过一次的人了,我那么努力地回来,不是为了重蹈覆辙一遍之前的人生,我现在是为了你,为了你啊盛许。”
“你可以生我的气,但别怀疑我,我不会走的,”黎轻灼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吻盛许的发顶,再次请求,“我不会走的,相信我。”
他笑着说:“我应该不会真的这么不可饶恕吧?你别给我定死刑啊……那我多可怜。”
盛许本还不稳的呼吸忽而有些发颤,他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不懂控制桎梏黎轻灼腰的手松了一点力度,变成用适中的力度与姿势拥住他:“西匀。”
“嗯。”黎轻灼即刻应,再接再厉,“小盛许,小朋友……我欠你的,会一点一点还给你,别难过。不欠的,也会一点一点交给你,别害怕。”
盛许拥黎轻灼的力度紧了一点。
察觉到他似乎渐渐地稳定下来,黎轻灼抬起盛许的脸,指尖轻颤细心地拭去他眼角的泪,嗓音沙哑:“以后都别再哭了,我真的疼死了。心疼。”
回答他的是盛许眼尾新一行的泪珠落下来,长这么大,他的所有情绪似乎都给了眼前的这个人。黎轻灼让他喜,他就喜,黎轻灼让他悲,他就悲。他知道应该给伴侣自由,不要过多掺杂他的私人生活,但盛许没对自己评价错,十年的时光将他的棱角磨平,也将新的棱角打磨出来,他变得跟之前截然不同,像个病态的偏执狂。他想改正,但改正真的太痛苦了。患得患失几乎将他逼疯,今天这场欺骗也就造就了爆发的临界点。
黎轻灼吻住盛许的嘴巴,轻声说:“我回来是干什么的啊,就是来赎罪的。所以别怕,我会一直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