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也不多言,就在几个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向着宫苑而去。
此刻,正值半晌午时分,神京城的大街上已经见着不少行人,在街道上随处可见。
贾珩与一众骑士策马奔腾,向着巍峨高立的宫苑疾驰而去。
此刻,坤宁宫——
隔着一扇雕花轩窗窗棂,冬日温煦日光照耀在软榻的小几上,只见几个茶壶,热气袅袅。
崇平帝眼眶之上缠绕着布条,那淡如金纸的面颊凹陷几许,鬓角已现斑白之态。
不远处的一方铺就着锦褥的绣墩上,一袭朱红衣裙,云髻巍峨的宋皇后,正在拿着一封奏疏帮着崇平帝念诵着。
崇平帝容色微顿,目光微动,低声说道:“户部今年秋粮征收与去年大致持平。”
随着进入冬月,户部征收的秋粮,已尽数颗粒归仓,登记造册。
宋皇后秀眉之下,美眸目光莹莹而闪,柔声道:“陛下,别操持这些了,劳心劳神的,最近还是多歇息才是。”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都是这般过来的,突然一下子放松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宋皇后玉容满是恬然,柔声道:“臣妾也看那三国话本了,那诸葛孔明,为蜀汉呕心沥血,事必躬亲,未及六十就积劳成疾,陛下这些年为江山社稷操劳太多。”
崇平帝道:“朕何尝不知?”
说着,道:“将三国话本后几十回目,给朕念念。”
宋皇后雪肤玉颜上现出关切之色,轻声说道:“陛下,今个儿不少费心神,还是多多歇歇才是。”
崇平帝面色微顿,柔声道:“朕一时也有些无聊。”
可以说,对于一个失明的人而言,获取外界信息的渠道被斩断,的确相当不适应。
就在帝后两人叙话之时,一个年轻内监进入殿中,说道:“陛下,卫郡王递上了牌子,想要求见陛下。”
如果不加上一个郡王,极容易与魏王混淆。
崇平帝诧异了下,沙哑着声音,说道:“宣。”
子钰这个时候入宫,做什么?难道是看咸宁,也是,咸宁和婵月她们都在宫中。
那年轻内监面色一肃,转身去唤着贾珩。
不大一会儿,贾珩进入宫中,一路小跑,来到坤宁宫中。
“微臣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行至近前,朝着那中年帝王行了一礼,拱手说道。
中年帝王闻听此言,那带着几许沙哑的声音中,分明带着几许宽慰,说道:“子钰请起。”
贾珩道:“微臣谢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语气中不乏轻快之意,说道:“子钰刚刚回京,怎么不在府中与妻子团聚?”
这会儿,宋皇后也看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见得那张清峻、削刻的面庞上,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
丽人芳心微颤,晶然美眸当中似有绵绵不尽的情意涌动。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回圣上,微臣今日至锦衣府,却见曲朗与刘积贤两锦衣被打入诏狱,二人皆曾有大功,微臣想为两人求个恩典。”
崇平帝面色凛肃,沉声道:“前些时日,歹人在太庙设伏刺杀于朕,锦衣府侦听整个京城,却不能提前查察预警,朕心头何其之怒。”
贾珩一时默然,感受到天子的愤怒,心头觉得大为棘手。
一般而言,人遭逢大变,容易心性乖戾。
崇平帝问道:“子钰,你要为两人求情?”
贾珩一下子就感到一股莫名压力的袭来,只能向不远处的宋皇后使了个眼色。
宋皇后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一跳,只觉那少年的眼神好似一双大手抚在自己的身上,芳心惊颤了下,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分明已是酡红如醺。
这个小狐狸,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陛下的面……竟然眉目传情。
但不知为何,裙裳下的一双纤细笔直并拢几许。
不过宋皇后这会儿察觉到气氛僵硬几许,倒也笑着转圜了一句,说道:“陛下,子钰也是念及旧情,并无他意。”
“圣上,据微臣所知,这次刺杀,并非曲刘二人所在的外锦衣府卫所,而是内五千户所与赵王余孽勾结,不过,两人的确是有失察之责,以致未能提前示警,帝阙蒙刀兵之气,而细论起来,也是微臣这位锦衣都督治下不严。”贾珩言辞恳切说着,忽而将手中的令牌抬起,道:“微臣愿辞去锦衣府都督,以赎两人之死罪。”
崇平帝面色一肃,默然不语。
一时间,暖阁中的气氛随着崇平帝的沉默,渐渐凝结几许,似是压抑到了极致。
宋皇后心头担忧不胜,粉唇翕动了下,柔声道:“陛下。”
崇平帝道:“子钰彼时还在外征战,京中锦衣事务料理不及,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曲刘两人担翊卫宫阙,刺探神京之责,竟怠忽如此,使太庙这等我大汉太祖灵位安寝之地都受得惊扰,朕差点儿葬身于陵寝之下,岂能不罪?”
锦衣府说来说去还是天子鹰犬,没有护卫好天子,这就有罪。
贾珩面色一肃,朗声道:“微臣还请圣上恩典。”
崇平帝心头微动。
他的确有心拿掉贾珩的锦衣都督差遣,毕竟内掌锦衣,外掌京营,于皇权实在威胁颇深。
此刻,贾珩的“识趣”态度,反而让崇平帝心头又开始疑虑不决起来。
如果没有贾珩之护卫,其他的藩王会不会与阁臣两相勾结,再将自己架空?
崇平帝心思一如电转,终究是帝王的狐疑再次占据上风,沉声道:“边关之事与你无关,不过既是你求得恩典,朕赦免二人怠忽职责之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去两人锦衣差遣,逐出锦衣府。”
让子钰直接控制锦衣府的左右手斩断,如果仇良不可用,再以子钰制衡仇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