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利……”高仲平轻轻吟着诗句,威严沉凝的面容上,见着几许复杂的神色。
贾珩这位近三年在大汉威名远扬的后起之秀,高仲平自然深知其人,同为天子宠臣,高仲平也曾思量过贾珩。
毫无疑问,将略无双,能征善战,数次面对东虏都能战而胜之,前不久更是炮轰皇太极,执奴酋献于太庙,足见在兵事一道,于辽东未定之前,不可替代!
虽然高仲平自诩面对东虏也未必会败,但贾珩这一连串的辉煌战果面前,也只能心服。
邝守正道:“如今卫国公凯旋回京,北方兵戈稍止,外患初弭,正是挟大胜以除内忧之时,此为天时以兴汉室,东翁如今在江南行一条鞭法,待大获成功,我大汉盛世有望。”
吴贤成手捻胡须,笑道:“邝兄所言正是,那些阻挡煌煌大势的冥顽不灵之辈,在这大势面前也只能俯首。”
高仲平道:“京中的批阅估计也在近期了。”
根据他对天子的了解,天子定然会应允在江南推行一条鞭法。
就在众人议论着时,那小吏去返,道:“制台,这是驿站刚刚传来的邸报。”
高仲平面色微凝,飞快从那小吏手中接过邸报,迅速阅览着邸报上文字,目中渐渐为惊色充斥。
邝守正心头微讶,唤道:“制台。”
高仲平放下手中的邸报,面色见着复杂,说道:“京中这段时日倒是出了不少大事。”
不等众人相询,高仲平道:“十来天前,京中科举弊案爆发,礼部侍郎方焕因泄题而被革职待参,主考官内阁大学士赵默因失察之罪,罚俸一年,斥责出阁,回本部理事,圣上已决定重新试考,并于今岁八月十五,再开一场恩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抚额称庆,眉开眼笑说道:“东翁,这可真是一场及时雨。”
浙党不仅在东南三省树大根深,党徒众多,在京城更是在阁部人多势众,就连当场首辅都是江南士人。
高仲平道:“彼等囿于地域之见,不知天下皆为一域,华夏自成一体,不谋万世之基。”
厅堂中几位幕僚点头称是,附和说道。
邝守正目光一亮,忽而想起一事,说道:“东翁,如此一来,浙党深陷科举弊案,再也无力阻挡我江南新法大行,时机可谓千载难逢。”
吴贤成道:“正是此由,江南士人每科中第馆选者原就较北方士人多,不想竟然贪心不足,在国家抡才大典这等重要事上,仍以泄题这种取巧手段,欺上瞒下,是可忍孰不可忍,经此一事,天下士人唾弃,看彼等还有何脸面阻碍朝廷大政?”
高仲平旋即又拿起邸报另一面,开始翻阅着,刚刚翻阅着,面色倏变。
因为贾珩的四封奏疏占据了一个版面,此刻,邸报上赫然书写着那四封奏疏。
“论一条鞭法之阙如。”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看向奏疏,只见奏疏上点出了一条鞭法在实行中几条弊端,包括铸银火耗,浮费转嫁,银贵谷贱……等一系列的缺陷。
直指其弊,可谓一针见血。
高仲平阅览而毕,脸色凝重,正襟危坐,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层汗水。
一条鞭法有如此缺陷,在巴蜀之中也可窥见一二。
后面奏疏总结陈词:“如行之巴蜀一地,以全国之银输送,尚可豁免其乏银之弊,如行之以全国,弊自何解?”
高仲平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这卫国公旗帜鲜明地反对着一条鞭法,以其在中枢对天子的影响力,只怕一条鞭法还要命途多舛。
然而,目光接着往下看去,心神就是一惊。
只见其上提及,“是故,以废两改元解匮银之忧,以火耗归公备奸猾之吏欺上瞒下,可解此两厄。”
高仲平此刻已是心神震撼,继续往下看去,其上细说了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的施策内容。
高仲平面色微凝,眼眸已经瞪大,心神震惊莫名。
“东翁。”邝守正面色关切,轻声问了一句道。
高仲平此刻颌下的黑色胡须都在微微颤抖,几乎是迫不及待向下看去,待字迹映入眼帘,更是心神颤栗。
其中更是提到了一项新政,“摊丁入亩!”
此法配合清丈田亩而用,几乎可以说是一柄利剑,使国库收入翻两番都不成问题。
高仲平阅览而罢,只觉面颊微红,目光深凝,脑袋都有些晕,分明是刚才一时屏住呼吸,一口气读完,甚至有些缺氧。
邝守正与吴贤成见此,面面相觑,已是被吊足了胃口。
“卫国公之才,经天纬地。”高仲平威严面容上见着默然,虎目咄咄,忽而感慨,心头甚至生出一股心灰意冷。
世上竟有如此王佐之才?而且未及弱冠,此外,在兵事一道更是将略无双?
高仲平一时间倒没有许庐的心思,此子之才非人臣可具,只是颇为惊讶。
事实上,这是站在历史下游,号称集封建王朝之大成的满清新政,可以说为乾隆盛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此刻被贾珩一揽子兜售出来,所造成震撼自非寻常可比。
而这会儿,邝守正、吴贤成已经被高仲平的惊讶神色吸引了目光,盯着高仲平手中的邸报。
“东翁,这邸报上可是提及了最近的朝局?”邝守正儒雅面容上现出关切之色,问道。
高仲平回转过神思,轻声说道:“你们也都看看吧。”
说着,将手中的邸报递送一旁的小吏。
小吏接过邸报,转身给着邝守正、高贤成等一干幕僚传阅。
而高仲平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思量起贾珩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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