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元春猛地惊醒,睁开眼眸,心神惊惧不已,赫然发现自己躺在绣榻上。
“原来是做了个噩梦。”元春长松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似动不得。
再看头顶是红色帏幔,似布置着彩带。
“大姐姐,做恶梦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好似在心底响起,也让元春微讶之时,徇声望去,只见少年坐在床头,目光温煦。
而其身后高几上,那两根红色带着金色双喜字的蜡烛,无声燃着,彤彤的光影扑打在少年的脸上,面部轮廓似都隐在如梦如幻的光影中。
“珩弟,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元春这次可以撑得起身来,看向少年,叙说着梦境,只觉那张冷峻、削立的容颜,在这一刻竟是无比安心。
“大姐姐,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儿,最近许是太过思虑了。”少年伸出手来抚过肩头,将元春拥至怀中安抚着,声音带着安神定意的气息,“夜深了,大姐姐,咱们早些安歇罢。”
“嗯。”元春轻轻应了一声,不知为何,芳心大羞。
之后抬眸,已见着珩弟已经去除衣裳,然后掀开锦被,与自己躺在一起。
元春羞红了脸,低声道:“珩弟,我们这是?”
“我们不是刚刚成了亲?”少年的声音似有着几分飘渺。
元春愣了下,记忆深入的碎片恍若浮起,是的,她和他已成过亲了。
在这一刻,将上一次的梦境在这一刻连接起来。
而后,就是窸窸窣窣,心念动处,裙裳早已不见。
只是,元春正等待着什么,忽地惊讶地看向伏首的少年。
“珩弟,别……”
与此同时,元春沉浸于梦境时,荣国府庭院中,天穹上忽地响起一声春雷。
崇平十五年的惊蛰,不期而至。
而一场在厚重阴云中酝酿了几日的春雨也不再淅淅沥沥,而是“哗啦啦”,拍打在黛青郁郁的屋脊上,不多会儿,就腾起蒙蒙水雾,雨水缓缓流淌,沿着檐瓦落下,浸湿了檐下一簇簇青色苔癣。
“嗯……”
床榻的女子,嘤咛一声,也在这一刻骤然惊醒,光洁如玉的额头,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汗,往日那张白腻如雪、般般入画的脸蛋儿,绯颜如火,就连小衣也被汗水浸透。
“我这是……被梦魇着了,还是梦中梦……”元春美眸焦距,从恍惚中凝聚,颦眉想着。
从一旁摸过手帕,擦了擦额头。
贝齿咬了咬唇,脸颊又是滚烫不已。
她怎么能做那般不知羞耻的梦?
这次,珩弟“欺负”她不说,还竟那般如对长公主那样……
元春一时间心乱如麻,只是听着外间滚滚而来的春雷声,转念又不由回想起那梦中的一幕幕场景。
烟花绚烂的上元佳节、锦绣盈眸的彩红花灯、湖上泛行的兰舟桨影……以及最后那两张嫣红刺目的封条。
元春不知为何,芳心忽然起了一阵恐惧。
“梦里没有珩弟,抄家……”元春撑起一只胳膊,微微侧得身来,顾不得粘哒哒的感受,凝眸思索。
可以说少女的梦境,正是源于贾赦被流放之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有诗为证: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宁国府,内书房
已是子夜时分,听着惊蛰之滚滚春雷,贾珩心有所感,从书桌后,起得身来,推窗眺望着外间的夜色。
彼时,春雨拍打竹林、假山的声音次第响起,天地静谧难言,只见花墙之畔的回廊上,悬着的灯笼摇曳不停,火光映照在花墙墙缝,可见流淌而下的雨水,洇润着墙下郁郁葱葱的藤萝薛荔。
天地似在密集的雨珠中,渐渐朦胧了视线,贾珩负手而立,听着春雷,思绪纷飞,影子投在墙上,墙上悬挂的对联,家事、国事二字,恰恰为少年的肩头遮蔽。
“公子,这般晚了,怎么还没歇着?”就在这时,晴雯一身红色小夹袄,披着衣裳,半穿着绣花鞋,伸出小手捂住嘴,打着呵欠问道。
分明是被尿憋醒,从床上起夜,然后看着贾珩书房灯光还亮着。
因贾珩要在书房批量处置公文,提前和在亥时送过银耳莲子羹的秦可卿说过,而晴雯一直是贾珩的贴身大丫鬟,就在书房不远处睡着。
“没事儿,这就睡了,怎么不多披件衣裳,省得着凉了。”贾珩轻笑说着,抬眸看向外面披着衣裳,身形纤丽的晴雯,只觉往日狐媚、娇俏的小姑娘,睡眼惺忪中,有着几分难得一见的娇憨。
晴雯近前帮着贾珩斟了一杯茶,看着灯火下神情柔和几分的少年,轻声道:“公子,也别熬太久了,身子要紧。”
贾珩轻轻将窗户关上,转头看向晴雯,笑了笑,说道:“刚才好大的雷,这场雨水过后,春暖花开,春天就彻底来了。”
晴雯看着少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家公子话中有话,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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