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三人说着话,及至傍晚时分,贾府出行车队重又回到宁荣街。
宁国府中,斜阳晚照,脉脉余晖落在屋脊梁檐之间,为这座百年公侯之府披上了一层金色纱衣。
书房之中,贾珩端坐在红木书案之后,垂眸看着先前从兵部借阅的东虏与大汉九边的资料,主要记载着关于金国崛起,辽东沦陷的细情。
自隆治二十七年,辽东失陷,天下震动,已经有二十余年,但战争的起因,可以追溯到隆治十八年女真诸部的统一之战。
彼时,在赫图阿拉城的女真,已整合除叶赫部外的女真诸部,叶赫求援于汉,时太上皇诏旨辽东诸卫、镇出兵,但陈汉兵将无能,屡战而不能制。
五年之后,奴酋起兵反汉,之后抚顺陷落,神京震动,彼时,太上皇信重时任兵部尚书谭缙之言,御驾亲征,坐镇北平,由谭尚书调五路兵,二十万大军,齐发赫图阿拉城,之后就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大败。
越明年,东虏先后陷开原、铁岭,二年之后,又陷辽阳、沈阳,至此,关外等广袤疆域不复大汉所有。
“虽其上没有明言……这段时间,恐怕朝局风雨飘摇,沸反盈天。”贾珩凝了凝眉,继续往下翻阅着,看到下面一行惊心动魄的文字,“赵王督师十三万,由邯郸至北平,遏敌南进,周王领兵十四万镇守洛阳,屏藩西京。”
“是了,辽东陷落之后,天下震动,太上皇威望受损,甚至帝位都隐隐觉得不稳,一位帝王若是感受到宝座不稳,君臣相疑……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一废太子的起因了。”贾珩看着其上文字,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着。
因为隆治帝在位时长达三十九年,至隆治二十七年,尚富有春秋,但太子及壮,麾下自然有不少文武拥护,又逢辽东失陷这样的大败仗,文武百官岂能不群情汹汹,人心浮动?
“是不是如此,或许可以试试旁敲侧击下那位单亲妈妈……晋阳长公主?或是晚上问问西府的老太太,再是在后宅中大事不出,也不可能不听得一星半点儿。”
当然,贾母见识有限,估计说不出太多门道。
问晋阳长公主,又担心犯了别人的忌讳。
贾珩正自思忖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秦可卿,温声道:“西府那边儿,都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秦可卿迈着盈盈步子,行至近前,柔声细语道:“夫君,三妹妹丫头侍书还在内厅,问你这有没有跌打酒?”
贾珩闻言,怔了下,清声道:“药酒倒是有的,她这会儿人呢?”
情知是为黛玉而要。
“就在内厅呢。”秦可卿温婉一笑,略有几分吃味说道:“夫君陪她们爬山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就在后山凉亭上坐了会儿。”
说着,起身在书柜抽屉中取出药酒,看向秦可卿,温声道:“平时习武,自己配一些,这会儿倒是用上了,待闲了,咱们也去赏玩下神京城内外的景致。”
“嗯。”
秦可卿欣然地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将这药酒给她罢。”
贾珩笑着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玉手,轻声道:“一起去好了,忽然想起,一会儿政老爷的门生傅试过来拜访,等下去外间花厅见见。”就随着贾珩出了内书房,来到内厅,见到侍书。
秦可卿也不再说什么,随着贾珩向着内厅行去。
将药酒给了侍书,叮嘱了几句,然后坐下品着香茗,夫妻二人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
及至傍晚时分,外间仆人来报,“傅通判还有二老爷一同过来了。”
贾珩闻言,就是一怔,暗道,这傅试竟还请了贾政为中人说和。
想了想,看向秦可卿,说道:“我去前面看看。”
前厅之中,傅试已是坐在花厅中,其人一身便服,面色强装镇定地与一旁的贾政说着话。
贾政本来不愿过去,但傅试以学生之礼,带了妻子、妹妹先去拜访了荣国府的贾母。
贾母喜那傅秋芳的品格,留着在一旁说了会儿话,让贾政跟着过来看看。
一见贾珩从后院而出,傅试面色一变,就是站起身来,行礼作揖道:“傅试见过珩大爷。”
以官场上下品级见礼,但称呼却有意亲近。
一旁的贾政,也是笑着站起,说道:“子钰,去清虚观打醮可还顺利罢?”
“多谢二老爷关心,还算顺当。”贾珩冲贾政点了点头,寒暄两句,然后看向傅试,语气转而就有几分冷漠,说道:“傅大人,无需多礼,坐罢。”
分明是对傅试的套近乎不以为然。
而后,贾珩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时,就有粗使丫鬟给三人奉上香茗。
傅试面上挂着谄媚的笑意,说道:“久闻大人年少有为,如今一看,当真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贾政在一旁听着也是手捻胡须,面上与有荣焉。
贾珩抬眸打量着傅试,语气平静无波道:“傅通判过誉了,听二老爷说,傅大人寻本官有事,如今厅中也无旁人,不妨直言。”
对傅试其人,他也隐隐有所了解,这人善于投机钻营,为官估计也谈不上什么廉直。
虽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陈汉官场,贪腐更是蔚然成风,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