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帮我把汗擦了去。
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这是哪里?”声音活似破风箱。
那个声音漫不经心地回道:“千心居。”
“阁下是?”
“舜华。”
我沉默了片刻,说:“我叫沈眉。”
没有回音。张开眼,屋里已经没了人。
又这样睡睡醒醒过了数日,皮肉之伤结了疤,精神也清明了许多。如果不是每日得喝那让我感觉肠穿肚烂的汤药,再被一个男人上下其手,这养伤的日子尚算舒适。
整日躺在床上,只闻鸟鸣,知道在深山中。屋子周围布了结界,到处干净得很,我太无聊,只得用睡觉打发时间。
舜华每日除了换药送饭,便不再出现,也极少跟我交谈。那恶心的药却是每日都要服用,次次都痛得我死去活来。那时候舜华烟水晶色的眸子里,总是带着几分冷酷,几分无奈。
那一身红衣,张狂夺目,宛如日落时天边的流云。这样的人,却偏偏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隐居?
或许不该称他为人。
虽然修行极其高,可我还是闻得到他身山淡淡的狐息。
大半个月过去,掂量着可以下床了,床边就多了一根拐杖。我拄着,用那条能动的腿,走出了这间屋子。
景山深深,不知身在何处,举目远眺,只见群山翠巍,层层绵延而去。早晨清雾未散,鸟啼枝间,朦胧之中只感觉红尘万丈却永在天边,与己无干。神台空前清明,气定心静,宛如重生。
我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院子不大,四间竹房,干净整洁,草木扶疏,一株山花正开得热闹。
舜华那诡异飘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以下床了?”
我回过头去,迎上他冷漠的目光。清晨的阳光给他天神般的面容镀上一条金边,烟水晶的眸子闪烁着一点妖光。
倒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相。我低下头去。
我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舜华挑了挑眉毛,“你想走?”
我道:“呆在这里能做什么?”
舜华说:“你中了妖毒,我给你喝佛陀散,以毒攻毒,你现在中着佛陀散,没有我的解药,走到那里都是一个死。”
我一口气涌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我气得骂他:“你这臭狐狸!”
舜华眯起了眼睛:“这样称呼你的恩人?”
我大叫:“我一早叫你不要救我!”
舜华抬起手,似乎要整理袖子,却突然一手伸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大病初愈,躲闪不及,整个人落如他掌中。他手指冰凉,指甲尖利,仿佛枯骨,深深掐进我的肌肤里。
我窒息,眼前发黑,剧痛本能让我挣扎,可是无法呼吸让我没有力气。那一瞬间我又像回到了那一刻:潮水般包围过来的士兵,雪亮的尖刀,我仓皇一如被猎人逼到绝路的小兽。然后那个男人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我欣喜,呼唤着他的名字。他走近了,近了,英俊的容颜依旧。然后他抽出了配剑。我只一愣,“冰月蝶”已夹带着冷光向我刺来……
舜华忽然松开手,我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捂着受伤的手,嘲讽道:“你这是想死的表现?”
是的,我怎么可以死?背叛杀戮,一家血海,此仇不报,我无颜下地去见父母!
已经一脸泪。
舜华俯视我,不带一丝怜悯。
“站起来吧。”他说,“现在你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