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页

周与行承认自己处理家庭关系的能力非常弱,这像是他永远学不会的一门课程,就比如他不知道怎么和温美艺单独相处、随口一句话就差点把周通成噎死、和曾经的温博书形同陌路。毕竟大多数的行为模式他都是通过理论、观察和模仿完成的,随机性很强,效果也不太好,和家人相处好坏全凭运气,亲情关系靠玄学支撑。

和温博书熟悉起来起源于一场意外,一场“哦原来你也是gay”的意外,这已经突破了世俗意义上兄弟之间可以存续的亲密关系,周与行无处可学,只能凭本能去指导自己的行为,在想了解的时候去看他直播,在觉得他可爱的时候揉揉他的头发,但一旦发生他本能也解释不了的情况,就会让他觉得很糟糕。

比如今天看到温博书的身体这么激动。

周与行尝试着把自己的境遇套进可以解释的伦理环境中去理解,就像那天温博书睡在他床上他胡思乱想的一样,把他俩当成兄妹来理解,那这个年纪的哥哥会随意闯进妹妹的房间吗?会在妹妹睡觉的情况下掀开对方的被子吗?

不会,肯定不会,看来是他没有做好避嫌。

……但被子不是他掀的,是温博书自己掀的,温博书也有小小的责任,在哥哥面前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

虽然看起来一直盯着人家脖子看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坏蛋。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周与行暂时收起自己的情绪,温博书出现在门口,他背对着周与行下楼,不知道哥哥在房间里,然后过了没一分钟,他又咚咚咚地跑上来,看着房间里的周与行说:“哥,一会儿跟我腌皮皮虾不?”

周与行挥挥手:“你先去洗脸刷牙。”

温博书乖乖去了,这短暂的时间里周与行开始疯狂汲取脑海里幼时的回忆,尤其是小时候帮温博书洗澡的画面,试图洗刷脑海里刚刚那截白皙如玉的脖子。

温博书才一周岁,奶团子又胖又闹,周与行把他放在红色大脚盆里给他洗澡,温博书就坐在里头泼水玩,他还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几个短促的音,吼吼吼地叫,到最后不知道谁给谁洗澡了,温博书是湿的,周与行也是湿的,连头发都被温博书给泼了个湿透。

周与行挤了点儿童洗发水给他搓头毛,就软软几根,也得给弟弟搓香香,泡沫从头顶掉到温博书的鼻尖,也不知道他哪里无师自通了弹这个动作,小胖手指一弹,鼻尖的泡泡就起飞了。

温博书觉得好玩,咯咯咯笑,然后把整个浴室都弄得泡泡乱飞。

周与行才一米三,坐在板凳上也是矮子一个,为了固定住太过于活泼的弟弟,他干脆把脚丫子伸进盆里夹住弟弟的肥屁股,温博书以为哥哥在跟他玩,起身就是一个托马斯全旋,直接把脚盆子给干翻了。

他们娘仨那时候还住在老屋里,浴室一丁点儿大,也没有防水地档,水直接从里头蔓延到客厅,刚进门的温美艺在门口大喊:“周与行!水龙头没关吗?!你在干嘛?!”

被冤枉的周与行气得抱起肉团放进洗脸池里,用水龙头给弟弟暴力冲头。

温博书小时候活泼,长到大就变成了坏,因为缺乏家教,他不懂得玩笑和冒犯的界限,也不知道捣乱和危险的区别。周与行五六年纪的时候,是温博书最坏的时候,温美艺难得回家吃饭,外婆给他们烧了一桌子好菜,温美艺那天很漂亮,从外面回来,穿了件蕾丝裙子,肘部坠着飘带,和桌上的印花玻璃纸桌布一样好看。

温博书吃两口就坐不住了,于是他就把两个好看的东西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温美艺刚站起来整个桌子上的餐具就被拖得一动。第一下其实还好,因为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至少东西都还在桌上,第二下是因为温美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抬手去看自己扯不动的衣服,桌布就这样,整个被掀了下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陶瓷碎裂声之后,坐在地上的温美艺手足无措地尖叫了起来,碎裂的碗盆割碎了她的小腿血管,血涌得令人害怕,周与行匆忙找毛巾给她止血,又打电话给120。做错了大事的温博书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陪温美艺去医院的只有周与行和外婆,而那道长达12厘米的伤疤至今还盘踞在温美艺的腿上。

周与行一直觉得温美艺和温博书两个人的关系也像是那个死结,两个漂亮的事物因不合时宜的投胎酿成了一场悲剧,从温美艺最初没爱他开始,温博书得不到教育,开始变坏,等到温美艺终于想爱他了,温博书又用行动打破温美艺的幻想,温美艺继续不再爱他,温博书持续变坏。

现在看来读书真的是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温博书没有得到应有的家庭教育,但有限的学校教育还是一把提起了他的人生,哪怕就只是个初中学历,都阻止了他在坏的道路上疾驰下去,慢慢变成了渣,又在一次次社会环境的毒打下,变成了现在的温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