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自己,方格知道,他每生一次气,就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填补、去修复,他可以在心里把人骂的找不着北,再搬出一套套的道理与别人理论,别人看到的他风平浪静,殊不知他自己的内心却早已经翻江倒海。他是笨拙的,反应迟钝的,他在每次遇到类似事情的时候无法当下做出强有力的反应,却总是在事后或下一秒才想起该怎么反击,怎么回应对方。当然,有时候是不想亦或是不屑,就如面对常栎时,他那一路上酝酿了一肚子的火气在对上他那一张精彩纷呈的脸时,忽然又打住了,他怪自己的嘴实在是太笨了,心里精彩又有什么用?
这么想着,方格觉得更气了,他刚刚应该要把常栎大骂一通的,就打一下简直太便宜他了。他自顾自在前面走着,眉头紧皱,脚下生风般走得飞快,他在气他自己,又气袁宋的一意孤行,这小子就没想着和他一起解决这个问题,最该气的还是那个始作俑者。
他低着头只盯着脚下的路,完全不看人行道上的情况,袁宋只得从他后边走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地替他开路。他这会儿就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在这一点上,袁宋不知道的是,方格其实很好哄,他当然记仇,比如对常栎,这次的事件他肯定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一笔,然而他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好说话,只要袁宋稍微服个软道个歉,或者好好解释一通,他心里就能够接受了,会以极快的速度与袁宋和好。
但是,现在的袁宋并不知道这一点。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方格冷着脸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纸盒,那里面放着几样为数不多的药,也不说话,只冷眼直直盯着袁宋,袁宋讨好般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正抬起头呢,他哥就已经拿着粘了药的棉签直接伸向了他的伤口,“嘶”袁宋不禁轻嘶出声,这冷不丁地撞上来还挺疼。方格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却是轻缓了很多。
看着方格站在他面前,袁宋又忍不住想将他哥抱进怀里,只是手刚伸出去,突然想起自己在常栎那里粘了一地的灰,伸出去的手又生生顿住了。这在方格眼里就完全变了味,他瞥了眼袁宋重新收回去的手,拿了根新棉签狠狠粘了药一把煳在了那处伤上。
“啊~哥,疼~”
现在知道疼了,让你私自去打架,哼!方格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转过身离开,将药重新放回柜子里,这才松了口气般,顺着床沿坐了下来。窗帘没有拉开,屋子里略显昏暗,再加上因霾导致这城市的天空并不怎么明朗,天总是灰蒙蒙的,自从入冬以来,这天空除了灰就是黑,鲜少有出现阳光明媚的时候,方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蓝天了,这是他当初选择x大时没有想到的。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袁宋轻叹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兀自进了厕所。他的外套和裤子都脏了,常栎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那垃圾堆里存活下来的,袁宋皱着眉看了眼脱下来的衣服,干脆洗个澡。
听着厕所里传出来的水声,方格的心情更糟糕了,这人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就这么自顾自洗上澡了?方格磨着牙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拍手,重新拿出刚刚放回去的药。
袁宋刚进去的时候没有锁门,所以当他顶着满头满身的泡沫在搓着身子时,毫无防备地看到方格大喇喇推开了门,吓得他瞬间瞳孔地震,赶紧往后退了退,缩着身子退至墙角边。
“哥,我在洗澡呢,你咋进来不敲门啊?”袁宋侧着身子用手捂住重点部位,一脸的委屈。方格完全是借着一腔怒火的胆来推开这扇门的,咋一看到眼前那副年轻的躯体,耳朵、脸、脖子霎时变得通红,他匆匆移开视线,却在移开的那一刻,瞟见了袁宋腰间的伤,他立马又恢复了冷静。
“你特么给我过来!”他低低呵斥一声,绷起脸透过水雾看向袁宋的眼睛,见袁宋不动,他放下手里的药,两步跨过去关掉花洒,厕所里本就没有暖灯,热水一关,温度骤然降了下来,袁宋缩了缩身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方格也感觉到了,他快速转身关上门,又走回到袁宋身边。
“过来,来这里。”他拉过袁宋的胳膊将他拉至花洒下,重新打开水,热水打在袁宋的身上,他渐渐舒展开来,他也不再紧张,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了,反正迟早有一天要一起洗的。腰间那处是一块淤青,看着挺大块的,袁宋身上白皙的皮肤愈发凸显了那一块儿的青紫。方格紧紧盯着那一处,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他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这么一大块,估计又要好几天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