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迅速穿过一排老屋,径直向底湾村走去。再往上就是那个爸爸妈妈经常干活的山坳了,那里原本有一级一级弯弯的梯田,是袁大山夫妇开辟出来的,春天洒下种子,秋天再收获一斗斗的粮食,田里总是被收拾得干净利索,没有一根杂草。
而现在,那一人多高的杂草仿佛告诉人们主人已离去多年。
越往上迈,脚步越加沉重,原路已经被淹没了,方格只能捡着好走的地方走。
等他终于爬上了那个坡,转角就能看到屋顶了,方格快跑了几步,忐忑地望向那处生活了多年的老屋,却不想,哪还有什么老屋,方格瞳孔一缩,那里,俨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方格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咚咚”敲击着他的耳膜,他稳了稳身子,飞奔过杂草丛,跑向那堆废墟。
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除了原先的大梁和柱子还能看得出形状,交错倒伏着,其他的都已成为灰烬,焦黑的土地上已经长出了粗壮的杂草,碎瓦片落得到处都是,旁边的牛棚和猪圈还算完整,除了稻草披就的屋顶,四面泥塑的土墙还坚强地挺立着。土墙上留下了一大片烟熏过后的漆黑,墙外的竹林子已经扩展了领土,一棵棵高耸的翠竹从墙内探出头来。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方格稳了稳心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勐地抬头朝对面望去,那里曾经是袁伯伯家,袁家老阿婆也住在那里,现在,也是空荡荡的,他们家的大堂俨然成了杂草窝,堂前屋后被郁郁葱葱的植被包裹着。
中间的那块鱼塘早已干涸,长了一塘子的菖蒲。
方格踩着碎瓦翻过焦黑的木桩,来到了西山这边,袁伯伯砌的那面砖墙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倒掉了,砖块散了一地。再往上,是西山那个小坡,这里以前能看到金灿灿的夕阳,现在小坡上已经被各种草木侵占,这可是姐姐回家必经的道路啊!
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脚下青翠的叶子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妈妈你们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否平安无事?还,好吗?
片刻后,方格被山风吹醒,山里动物多,不时传来几声响动,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默默咽了口唾沫,停止了哭泣。
大半天下来,他又饿又渴,身上只有他要带去学校的衣服鞋子。想了想,方格朝着原来屋后的那塘山泉水走去。
山里人都会在自己家房前屋后挖一个水塘,用以积蓄山泉水,他们家这个水塘正好挖在后山的山壁下,从石壁里流出的泉水就源源不断地往塘里积蓄。
废了点时间,方格才找到那方被瓦片填满的水塘,好在塘边还有些干净的水,方格用手舀着喝了几口,冲淡了一嘴的苦涩,有什么东西从后山跑过,带着一熘儿的石子从山壁上滚落下来,吓了方格一跳。
他赶紧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跨越柱子,翻过横梁,站在了来时的路上,那里相对敞亮,给了方格些许安全感。
静静地站在废墟前,方格暗暗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找到袁宋和姐姐,找到爸爸妈妈。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家,转身走了。
再次路过邻村,他看到了一户人家。
老太太正端着一筐的梅菜往竹垫上晒,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经过,老太太觉得眼熟,喊了一句:“诶,小子,哪家的?”
方格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老太太,想了想,便上前礼貌地回答:“奶奶好,我是袁大山他们家的,请问,奶奶知道袁大山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奶奶顿了顿,认真看了看方格,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喜地叫了一声:“嘿,你是格子吧,以前大山他们经常带着过来玩的那个?是吧!你妈妈天天在你后头喊格子,哈哈!”
“是的奶奶,您还记得呢!”
“那哪能不记得,乡里乡亲的统共就这么几户人家,哪家有几口人都清楚着呢。”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祥,对着方格招了招手,“来,孩子,进来休息会儿吧,看你这是刚从底湾出来啊?还没吃午饭吧?咋一个人回来呢?大山呢?”边说着,她边伸手拉过了方格,把他往屋里领。“房子都烧了还回来干啥?”
“奶奶,您知道我家的房子烧了呀?什么时候的事您知道吗?发生了什么事您清楚不清楚?”方格急忙问道。
“你爸没跟你说?他们不是去城里找你去了吗?”老太太奇怪地扭过头看着方格,“嘿,奇怪,你咋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袁大山杜丽娟他们呢,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回来?”
“我已经四五年没见过他们了。”方格摇了摇头,他也很想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