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方格第一次回来,你少说两句,这不是上面一层还能吃吗,赶紧给阿胜盛过去。”说完,方建国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坐在桌边开始自顾自地喝起来。
“还不快过来吃饭?杵那干什么?”林凤红喊了一句。
方格赶紧去橱柜拿碗,把锅里焦掉的部分全盛进了自己的碗里。
第十四章 和缓
方格在这个村子里呆了八天,白天家里就只有他和方胜两个,方建国和林凤红早上一早起来上工去,晚上六点多才回来,家务活几乎就全交给方格了。
方磊自从那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十几岁叛逆期的少年都在哪里呆着。方胜白天大多数时候会出去乱晃荡,方格在后面偷偷跟过一次,发现他会沿着村子里的小溪一直走,大热天的他就这样低着头走在太阳底下,走到路尽头了他再顿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周围的树上知了聒噪地叫喊着,听得方格心里也跟着烦燥了起来。
他顾不上方胜奇怪的行为,快速冲回了那栋老房子。
他这个弟弟几乎不跟他交流,除了跟他要吃的。
方建国夫妇也没有交代过让叫他哥,每次方胜跟他说话就用“喂”。
林凤红夫妻很宠这个小儿子,虽然看上去傻傻的,但是却聚集了爸爸妈妈最多的爱。每天夫妻俩一回来,准是先来找方胜,找到了就抱起来,亲几口,方格每每看到,都站在不远处捏着裤腿看着他们,尴尬不已。
对于方格来说,众多的家务活中,最有难度的就是晾洗衣服。
方建国夫妇是当地的装修工,粉墙、做门等泥水活和木工活大家都会找他俩。这样的活,衣服就很容易沾上泥粉等难洗的东西,每次洗衣服,方格都要蹲在厨房后门洗半天,洗不是最难的,晾才是。
晾衣服要上二楼,从厨房门边紧挨着的那扇门进去,正对着一道窄窄的木制楼梯,楼梯中间段有几块板已经霉烂,一不小心就会踩空卡进去。上了楼梯,二楼到处都铺满灰尘,拥挤地堆满各种老旧的木制品,最显眼的当属楼梯口不远处的那口棺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好像有一双眼睛森森然盯着他。
再加上时不时传来老鼠“地咚地咚”的跑动声,每次方格都需要给自己强大的心理建树,才能鼓足勇气推开那扇门,再使出吃奶的劲儿抱着一盆洗净的衣服快速跑上楼梯,冲过那口棺材,直直往那扇通向光明的木门而去。
晾个衣服几乎要损耗方格一天的精神力,实在是一种折磨。
有一次,衣服太重了,方格跑得又急,上楼梯的时候一脚踩进了那块烂掉的木板,脚被卡住,着急忙慌的,怎么也拔不出来,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有口棺材在那吓唬他。
因为那一脚,整个人站立不稳,脸盆脱手而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衣服也掉出来,散落在阶梯上,方格盯着那又脏了的衣服,越想越憋屈,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又不敢大声哭,瞅瞅上头的棺材,怕被鬼捉了去。后来,还是多亏了方胜。
“喂,喂……你在哪里啊?”楼梯口那道门每次打开会弹回去,所以他在里面别人是不知道的。方格在黑乎乎的楼梯那抽泣着,也没顾得上回答他。
“在哪儿呢?我饿了,要吃东西。”方胜燥起来了,“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从卧室那边一路转向厨房。在路过那道门时,许是听到了他的啜泣声,门被一掌拍开,看到了半坐在台阶上泪眼婆娑的方格。
方格擦了擦脸,压下眼泪,不好意思地偏了下头,复又看向方胜,“脚卡住了,你要吃先等着。你就站在你那里,把门抵住,不许走啊,走了我就不给你饭吃。”
有了光亮,还有方胜陪着,方格倒也不害怕了,仔细看了看那个洞的形状,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抽挪着,拔了半天,方胜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两手抓着他的脚踝用力往上一拉,出来了。但是,脚背估计磨破了一层皮,这天杀的傻子。
“好了,赶紧给我做饭去。”说着便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衣服又被踩出了几个脚印子。方格捡起地上的衣服装回脸盆里,一瘸一拐地朝着厨房走去。
日子过的相当缓慢,格子在这儿感觉自己都快呆出神经病了。终于有一天,林凤红提前收工回来,带他去了医院,外婆要出院了。
中风后,外婆的双腿走不了路,右半边身子也动不了,说话也不太利索,儿女几个聚在医院楼道里商量着怎么个服侍法。
几个女儿都嫁的远,像林凤红,家里有个宝贝儿子,家庭条件又困难,想要让她待在老人身边服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三个儿子又不情不愿,最后拍定七个兄弟姐妹轮流起来照顾,每人一个星期,不愿意的就出钱,林凤红眯了眯眼,看到了站在门口偷听的方格,把手一指,“我们家出人,人在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