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那点尴尬与混乱,被元宵的一声尖叫终结。
直到凌冽穿戴整齐、束上新的发冠,元宵的哭声也没止歇。凌冽从铜镜中看着身后抽抽噎噎的小管事,无奈道:“……别哭了。”
元宵委屈地打了个哭嗝儿。
凌冽:“……”
大帐外,乌宇恬风被伊赤姆大叔叫走后,影十一原本预备潜入帐内向凌冽禀明昨夜杀手之事。结果才靠近大帐一角,颈侧就传来一阵寒意,他敏锐地捕捉到什么,闪身躲过那一把钢钉,反身跃出去——
手中的长剑锋利,对上一个纤细的蛮国勇士。
他的手顿了顿,极快地撤剑,“……是你?!”
索纳西神色不善,用憋足的中原官话道:“大王说、说了,不、不告诉华邑姆。”
影十一手中长剑还剑入鞘,“我只听命于王爷。”
索纳西也没退让,他挡在影十一前,学着他的口吻道:“窝也只听命于大王。”
影十一几乎在瞬间就动了杀心,但想到王爷每日亲自教导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勇士,他又强压下那股狠厉,耐着性子解释,“你们大王的命令是你们大王的命令,但我们王爷也需要知道这些消息。”
索纳西却不准备继续同他废话,手中的钢钉已不客气地打过来。
影十一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蛮子”,一边让其他影卫不要冒然上前,一边只将那小勇士从大帐旁引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树林中。
午后,凌冽小憩了一会儿。
百越国惨败,一时战意消退,在偷袭两次劫掠峤烙不成后,便撤出了他们布置在凤灵坞和凰鸣山上的残兵。将所有的部队都集结到了桂山之上。
桂山地势易守难攻,恰好可供百越固守。
伊赤姆和乌宇恬风商议后,原定乘胜追击,将大军往前推进到桂山下,然后再想办法攻山、夺回原本属于桂山两部的领地。结果,未等他们动作,营帐前就来了一个自称是百越使节的人。
虽说是使节,但他没有随从,也没带任何求和文书,只戴着铜面具说他有几句话要单独对乌宇恬风说。
乌宇恬风低头思虑了一会儿,心中转出个心思,不顾伊赤姆的阻拦点点头,“这边请——”
那人跟着乌宇恬风走入大帐,正要说话,却见帐内弥勒榻上倚着个美人,他愣了愣,立刻后撤两步,做出个防御的姿势,“我说过,是与您‘单独’谈。”
乌宇恬风不以为意,他先转过身去,甜甜地唤了凌冽一声,“霜庭哥哥。”
凌冽同样也有些吃惊,他刚睡醒,墨发披散,身上只有一件中衣。他将锦衾微微拉高,扬了扬下巴,压低声音问,“这谁?”
乌宇恬风嘿嘿一笑,忽然板起脸,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鬼扯道:“这锅啊,似会次人的大妖怪!”他比划着凑过去,“啊呜一口,就会把人整个次掉!锅锅你怕不怕?!”
凌冽挑眉,越过乌宇恬风的肩膀,看清楚了那人脸上戴着的铜面具。
他嗤笑一声,“幼稚!”
乌宇恬风乐了,咯咯低笑两声后,才正色道:“这人自称是百越国来的使节,想单独同窝说几句话,窝信不过他,锅锅帮我掌掌眼。”
凌冽丢给小蛮王一个白眼,这还差不多。
乌宇恬风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敛去脸上的笑容转身,“你自称是百越使节,怎么连他是谁都不知?”
铜面具之下的眼珠转了两圈,最终肩膀微微耷拉下来,他单膝跪下行了苗人大礼,才坦言道:“还请大王见谅,家主人的身份尴尬,这些年远离陆地,消息一时没那么灵光。”
他这么一说,乌宇恬风便有了猜测,试探地问了句,“大王子?”
铜面具摇摇头,“家主人说过,百越国的王子,只有峤烙一位……”
“如此,起来说话吧。”乌宇恬风坐直,顺便将凌冽垂在外面的一只手捉过来轻轻摩挲着,外人在场,他没有太过分,只用指尖轻轻挠着凌冽的掌心。凌冽也不好发作,只能不满地瞪他。
铜面具却不起身,有些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您、您既然知道家主人身份,还请您寻个只有您……”
“乔伊希久在海上可能不知晓,这位是我的王妃,”乌宇恬风轻轻晃了晃凌冽的手,语气有些骄傲,“是我前不久刚从中原掳回来的。”
“……?!!!”铜面具惊讶得眼睛都要掉出来。
乌宇恬风更高兴了,他动了动嘴皮子——反正他说的苗语凌冽不能完全听懂——信口胡诌道:“他身子不好,黏人得紧,是一刻也不能离了我的。”
凌冽:……
似乎怕铜面具不信,乌宇恬风还十分不要脸地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抬起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铜面具噎住。
半晌后,他讷讷起身,勉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