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刚有人来,对程戡附耳低语了几句。程戡闻言后,脸色骤然冷下来,直呼张立行的大名。

张立行不解地看向程戡。

“你竟对李万里用了重刑?如今他人快死在牢里了。这就是你说的破案?找到凶手?”

程戡声音冷到骇人,像化成锋利的冰刀直直地戳进张立行的耳洞。

“张判官该知道,我身为通判,比你们多一项监察权。开封府包括知府在内的所有官员皆在我监察之列。明日我便会如实向官家禀告,你渎职,滥用暴刑。”

“程通判你听我解释!那李万里确实是凶手,他嫌疑很大,我皆已查明。他并非李翠翠的亲生父亲,他早在两年前便与另一位死者陈氏有了苟且,陈氏失踪前,有人目击他与陈氏曾有过争执,闹得不欢而散,他还曾谋划过将李翠翠卖给陈氏做娼妓。

两名死者都与他有关系,且跟他结了怨,他还长了一双狼眼,凶手必是他无疑。也正因他是凶手,他才故意撒谎,拖延报案时间。”

“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是看跟凶案直接有关的证据、动机和作案手法等等,这供状上却是一点没清晰。显然张判官说的这些,都是个人的主观臆断,臆断之后便做了决断,用酷刑逼人招供。”

张立行能干出这种事儿,叶萝还真不觉得意外。他这人的性格一看就很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且脾气暴躁,不喜欢人质疑他的决定。这样的人养的属下必然也跟他一副德行,甚至比他还要恶。

“不过是犯人嘴犟,没审出来罢了。”张立行心里有些慌,但嘴上还是坚持,甚至不忘继续斥责叶萝,“我们当官的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卑贱的仵作之女插嘴!”

“怎么就卑贱了?我和母亲都是良籍,做事本本分分,从没犯过什么错,张判官因何就随便用‘贱’字往我们头上安?”

“还有,张判官既然这么瞧不起我,若是知道你查案处处不如我,会不会气死啊?”

叶萝随后就在张立行的怒视之下,声音清亮地向程戡一一禀告。

“昨夜我与财旺大哥、梁巡捕已成功缉拿到了凶手孙兴源。他是南薰门外西南官道六十里处的驿铺车夫。

杀害李翠翠的第一现场、运尸的车马、行凶绳的索、藏腐尸的地点、以及砸烂两名死者腹部的石头,我们都找到了,并一一核实确认过了。孙兴源在这些证据面前,自知无力狡辩,已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了。”

孙兴源因为是驿站车夫,时常要送客人进京,或帮客人跑腿买货、送货。他便在空车的时候,寻伪装成专门干出租车的车夫,然后伺机寻找落单想雇车的年轻女子,对其下手。

孙兴源并不认识三位受害者,也没有针对哪一位受害者进行特意报复。他完全在随心所欲地犯案,碰见谁了,机会合适了就下手。

死者赤身,被捣烂腹部,被放置在路边展示……这些居然都是凶手为了锻炼自己成为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而故意为之。

张立行在得知以上这些情况后,完全不敢相信。

孙兴海家在长垣县,那里的村子家家都挖地窖储菜。张立行跟哥嫂一起住,哥嫂又常年在东京城做活儿,所以家里除了他偶尔会回去几次,没有别人。

孙兴海第一次杀人后,就把尸体藏在了家中的地窖里。因地窖比较深,离邻居家的牛圈比较近,所以尸体后来腐烂发臭了也没人发觉。

“不不不,这不可能!凶手杀人的意图竟然就只是为了实现他当杀手的愿望?”

张立行连连摇头,几番否认表示不信。

“我当判官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案子,这样的杀人意图。”

“这说明张判官吃的盐还不够多,可以再补补。”叶萝叹道,“也可以再多吃点猪脑,以形补形,或许下次张判官就能听懂凶手话里的提示了!”

“提示?”张立行非常疑惑,凶手的留言里有提示?

“凶手说‘你们连我为什么杀人都没猜到’,便就在说明他的杀人原因很特别,不容易被猜到,那该注意不能都用常理来推定这桩案子。”

张立行震惊地看着给他解释原因的叶萝,感觉到自己一败涂地。太丢脸了,他输得太惨了,太狼狈了!他竟输给了他一直没瞧得起的仵作之女!现如今他不仅仅误判了,还擅自对嫌犯施以重刑,面临要被程戡弹劾后遭罢黜的下场。

不过才过了一晚上,他怎就落得这样的境地?

“张判官可以对我道歉了。”叶萝扭头看见裴鹿等人都候在门口,便请他们都进来做见证。因为当初说好的,要当众道歉。

裴鹿等还不及入内,忽然有一抹紫色的身影率先窜了进去。

整个开封府,能混到三品以上穿紫服官袍的人,那便只有知府薛奎。

薛奎窜到最前,占据最好的视角位置后,便严肃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捻着胡子,显出了他身为知府的稳重气派来。

“事发”过于突然,程戡、叶萝和张立行都不禁看向薛奎。

“看本府作甚,你们继续。”薛奎颇为严肃地板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