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江可芯来向江刻告别。
她年满十八,在这年的高考中考了个好成绩,填志愿时,江岳山让她留在钱塘,最远只答应让她去上海。江可芯不愿意,坚定地填了一所西安的大学,想要远走高飞。
江刻有一种预感,江可芯这一走,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哥,你和嫂子结婚时,我会回来喝喜酒,你不要告诉我爸,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回来。”江可芯长大许多,她的五官像江岳山,笑吟吟的样子却有沈莹真的影子。
江刻给了她一个五千块的红包,江可芯推脱着不肯收,江刻按住她的手,说:“收下吧,你去外地上学,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江可芯说:“我有妈妈留给我的钱,已经拿到了,我还可以打工。”
江刻摇头:“你爸会给你生活费,你别忙着打工,还是好好学习吧,到时候争取保研,以后找工作会更有优势。”
江可芯乖巧地点头:“我知道,哥,我以后会像你一样厉害。”
文兴桥新村的房子在挂牌一个月后顺利成交,房子太老了,成交价只有182万。
买房的是一对小夫妻,外省人,大学毕业后留在钱塘工作,单位就在文兴桥附近。这是他们买的第一套房,首付款用上了全部积蓄,父母也赞助了些,因为妻子已经怀孕,他们迫切地想在钱塘拥有一个家。
老房子东西太多,韦冬颖不舍得丢,星云坊的房子又放不下,很多行李就暂存到韦秋敏家,唐磊峰夫妻带着简单的行李搬去女儿家暂住。
房款全部到位后,江刻带着唐亦宁去看房。星云坊挂牌出售的89方不少,他们一套套看过来,最后选中隔壁7栋六楼的一套房。房子采光很好,还是自住精装修,总价245万,可以省下装修钱,唐磊峰夫妻看过后都很满意,合同就这么签下。
这一次换房花了七十多万,是江刻和唐亦宁存款中的大头,唐磊峰说他和妻子也有二十多万存款,想要补给江刻,江刻没要,让二老把钱留着养老。
他知道,岳父母退休工资加起来每月六千多,那二十多万是他们用了六年,省吃俭用才存下来的。
十一月初,唐磊峰和韦冬颖搬去新房,成了江刻和唐亦宁的邻居。
唐亦宁的一桩心愿终于达成,做梦都能笑出来。爸爸妈妈就住在隔壁楼栋,走动特别方便,她和江刻要是下班晚,都不用再做饭,韦冬颖会给他们留好饭菜,让他们吃完再回家。
当然,二老也会给小夫妻留出足够的空间,不会再不打招呼就去303,如果江刻想要自己做饭,提前说一声就行。
时间缓缓流过,钱塘由夏入秋,又由秋入冬,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
这一天,唐亦宁拜访完客户,接到莫惠清的电话,莫惠清问:“小唐,你在哪儿呢?”
唐亦宁说:“我在城北,刚要回办事处。”
莫惠清说:“巧了,我也在城北,一起吃午饭吧。”
两人在餐厅碰头,莫惠清现在在厂里办公,拥有了一间大大的办公室,唐亦宁平时见不到她,偶尔见面,她们还是能找到当初在广州时的默契感觉。
唐亦宁看到莫惠清身边的座椅上摆着一个大盒子,觉得有点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坐下后,听到莫惠清问:“你猜猜我今天在哪儿?”
这种问法很蹊跷,唐亦宁不傻,说:“……娅仕玫?”
“猜对了。”莫惠清拿起那个大盒子递给唐亦宁,“霍云舟给你的新婚礼物,说你要是不收,就丢掉,他放好多年了,再放下去怕被虫蛀。”
唐亦宁惊出一头汗,总算想起来这盒子里是什么。
这不就是霍云舟为她量身定做的那件礼服裙嘛!
“我……”唐亦宁接过盒子,表情纠结,“莫姐,他是什么意思啊?让我结婚穿吗?”
莫惠清反问:“你婚纱买了吗?”
唐亦宁说:“买了,很便宜的,才八百多块,本来都想租的,江刻说结婚就一次,还是买件新的,我才会买。”
莫惠清问:“那敬酒服呢?”
“没准备。”唐亦宁低头看看那盒子,“穿这个敬酒啊?”
莫惠清一摊手:“我觉得可以啊,塔夫绸哎,做工又好,你穿着肯定好看。”
唐亦宁噘嘴:“莫姐你是不是收了霍总监什么好处啊?”
莫惠清大笑,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今天和他见面,他问起你的近况,我说你下个月要结婚了,他就给了我这个,说在办公室放了四年。我想想也是一份心意,就帮你收了,你要是不喜欢不穿也行。”
唐亦宁打开盒盖,摸了摸那滑溜溜的绸面,叹气道:“也不是不喜欢,主要是……我怕我现在穿不下。”
莫惠清:“啊?”
唐亦宁害羞:“最近伙食太好,我都过一百斤了,我回去试试吧,穿不下不赖我啊。”
莫惠清一通乐,乐完了,说:“薛明那天和我聊天,说娅仕玫现在是个大客户,业绩算在他组里,但跑的那个业务员其实是个新人。你回来了嘛,他就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想把娅仕玫拿回去,他没问题。”
唐亦宁沉思片刻,摇头:“算了,我还是不要再和娅仕玫有关系比较好,很尴尬的。”
莫惠清点头:“行,我理解。”
唐亦宁收好盒子,向莫惠清凑过脑袋,八卦地问:“莫姐,霍总监结婚没?”
“没呢。”莫惠清喝了口茶,说,“这种公子哥,要么就很早结婚,早早地传宗接代,要么就很晚结婚,玩心重,爱自由,不想被婚姻束缚。”
唐亦宁:“哦。”
她猜不出霍云舟最终会和什么样的女生结婚,强强联姻的可能性更大。
娅仕玫这几年势头很猛,听莫惠清说,霍云舟已经不仅仅是设计总监,两年前被正式任命为一把手。
晚上,唐亦宁当着江刻的面穿上那条米白色礼服裙,裙子是一字领,长袖,鱼尾式裙摆,领口有一圈精致的刺绣和珍珠,适合冬天穿,还能露出唐亦宁优美的直角肩。
江刻不懂面料,都能看出这裙子价格不菲。
唐亦宁挺胸吸气,江刻在身后帮她拉拉链,边拉边说:“吸气,吸气,再吸!”
“我要憋死啦!”唐亦宁长吸一口气,江刻总算把拉链拉到头,裙子的腰腹部有点紧,收着肚子才好看。
唐亦宁心酸得想落泪,江刻拍拍她的头:“好看的,还有一个月,要不,这几天你和我一起练卷腹吧?”
唐亦宁大眼睛一撩,心虚地看他:“你真的不介意吗?”
江刻问:“你自己介意吗?”
唐亦宁想了想,摇头:“不介意,都四年了。”
江刻耸耸肩:“那不就行了?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人家好心送的衣服,刚好你还缺一件敬酒服。”
唐亦宁小小声:“这可是他……亲手做的。”
江刻:“……”
艹,那家伙还会踩缝纫机?
算了,看在这条裙子昂贵的面料上,江刻决定不和对方计较,谁让他是个心胸宽广、豁达大度的男人呢?
——
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早上,天才蒙蒙亮,唐亦宁就醒了。
屋子里空调打得很热,她光着脚爬下床,撩起窗帘往外看。气象预报很准确,这一天是个好天气,无风无雨,一会儿应该还会开出大太阳。
这是唐亦宁和江刻的大喜之日。
唐亦宁在父母家过夜,按照钱塘的风俗,江刻上午要来迎亲。